阿忘抬高手臂,估計是見她生氣的模樣更覺可愛,故意逗她說:“這是不是你做的第一件女紅?雖然手工不大好,我姑且也先收著,將來你過了門,再讓娘親好好教你,等你學會了,做個更好的來和我換這個。”
南宮盼聽罷,臉頰燒得更紅,鼓起腮幫子,急得直跺腳,非要搶回來不可,狠狠拉扯著他的衣袖。
這二人真有意思,剛剛還是生離死別,轉眼又在打情罵俏,竟然連房門推開的響聲都沒能聽見。
“你們倆這是在做什麼?”突兀的質問使二人的心沉入了穀底,南宮盼詫異地望向阿哥南宮烈,表情僵住在臉上。
南宮烈站在門口,疑惑地看著二人,剛要再說話,卻見南宮盼冷不丁地拔出掛在牆壁上的彎刀,架在脖子上。
“阿盼,你要做什麼?”兩個男人異口同聲道。
南宮盼先是瞪了一眼阿忘,著急道:“傻瓜,還不快走!”然後擋在阿哥身前,懇切道,“阿哥,你就放了他吧!”
南宮烈總算明白了怎麼回事,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猛然出手就要搶刀,阿盼急忙退後一步,刀刃劃出一道血痕,“阿哥,他中了我的蠱毒,若不回來必死無疑!你就放了他吧,不然,阿盼立刻死在你麵前!”
南宮烈的手停在半空,與阿妹四目相視,一方是火,一方是冰,冰火隔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拉開彼此的距離。南宮烈眼中的怒火終究熄滅,手無力的垂下,攥緊了拳頭,目光移向阿忘,長歎了口氣,拂袖讓出了門口,背轉過身子。
阿忘遲疑了片刻,回眸深情的看了南宮盼最後一眼,轉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良久,南宮烈回轉過身,接過阿妹手中的彎刀,沉聲說道:“阿盼,你今天放他走,將來定會後悔!”
南宮盼怔怔地看著阿哥,嘴邊兀然攢出個笑容,眼裏隻剩淡淡的憂傷,聲音散在空氣裏,輕得微弱,“他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故事到此在南宮盼的心裏還差一個結局,千裏迢迢的追來為的也是這個結局。最後的一幕場景在我的腦海裏刹那消失,思緒總算回歸現實,可心依舊是沉甸甸的,易北說我總是多愁善感,是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情為何物,如果這世上真情都不能感動人心的話,那麼人世間也太過寂寞無味了。由此可以看出,易北的內裏還是隱藏著獸類特征,由不得他不承認。
我幾次想要安慰南宮盼,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實在提不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阿忘去而不複返,她不明白,我更不明白,由始至終,我都看不透這個人,他總是將心思埋藏得很深,不見喜怒,即使在心愛的人麵前,也還拿捏著分寸。不過,有一點卻可以肯定,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兒戲,阿忘不肯回息國,背後一定有一個理由,一個讓他連性命都不顧的理由。
恍然間,我心中一動,想起了一個關鍵的問題,我們要找的這個人,既無姓名,也無出身,更無府邸住址街道門牌,除了他的長相,其餘的一無所知,想要尋人著實難辦,就算最後真的有幸被我們找到,恐怕剩下的也隻是一堆森森白骨。
我把我的顧慮告訴了南宮盼,她垂下濃密的睫毛,語氣平淡,“他曾經告訴過我,他的家在益都,祖上世代為將,在代國聲名赫赫。而且,他中的蠱毒,算來也沒有多少日子了,此毒非同一般,中州沒什麼人認識,更無人能解,隻怕現在……已經是快不行了。我們到了益都,沿著這兩條線索去找,興許還來得及見他一麵。”她說話的時候,眼中有暈不開的悲涼,結出層層冰霜。我知道其中的原因,是在她的記憶中無意間看到的,決定來中州之前,她狠心把那唯一的解藥捏得粉碎,她恨他食言,害怕自己心軟饒過了他,她不想他死,卻又千裏迢迢的找來親眼看著他死,可他死了,她又該怎麼活下去?
遠處玄雲蓊鬱,漸漸移將過來,蓋住日頭,故事講完的時候,我們剛好抵達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