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隻聽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了進來:啟稟老夫人,小小姐找到了。
老夫人的麵色瞬間由凝重轉向輕鬆,長吸一口氣。
德清將目光轉向門外。
隻見門口的竹簾被撩起,一個身著褐色衣衫的中年嬤嬤懷抱著林妍而入。林妍正窩在嬤嬤的懷裏,兩隻手緊緊掛在其肩膀上。她發絲微亂,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角邊淚痕斑斑清晰可見,臉上鼻上均粘著泥土,嘴角還掛著絲絲油印,均勻的呼吸聲顯示她睡得正熟。
德清又看見一個黝黑的男孩低著頭緊跟著嬤嬤進來,這小男孩一襲白色錦袍,烏發用玉帶束起,大眼清亮又飽含眼淚,滿臉發青惴惴不安。
這男孩就是林爍了,林爍見屋內多了一位慈眉善目,仙風道骨的老和尚,先微微行了長輩禮,轉身又望見坐在上首的祖母,撲通一聲跪下,哭腔說道:祖母,孫兒錯了,孫兒身為兄長,沒有照顧好妹妹,又讓祖母憂心了,祖母請責罰爍兒吧!
隨即響起清脆的磕頭聲。
老夫人本想訓斥林爍,見德清大師打量著林爍,便止住了,隻使勁的瞪著孫兒。
德清起身,摸著胡須笑道:老夫人倒是教養了一對好孫兒,你這孫女嬌憨可愛,孫兒年紀小小,倒也知禮儀明是非,善哉善哉!
老夫人心裏放下了大石頭,臉色舒緩了許多,謙虛道:府內缺乏管教,孫女頑劣,孫兒粗心,讓方丈見笑了!回去我一定嚴加管教!
方丈緩緩轉動著佛珠,笑道:小千金命裏福厚,以後定當榮華富貴!
老夫人道:承蒙大師吉言。
二人叨擾幾句,德清便離去了。
老夫人本想喚醒林妍的,但見這小丫頭睡的正香,又可氣又好笑,便先讓人將她安置在東廂。
等到林妍睡醒的時候,已是亥時。她這一覺睡得很是舒坦,等到醒來時便神清氣爽,精神氣十足。
身旁打扇的大丫鬟紫霜見林妍醒了,急忙拿來了清涼的帕子幫林妍擦麵,又轉身吩咐眾人去端梳洗的用具來。她伺候著林妍淨麵梳妝,換過衣裳,便牽著林妍往老夫人去了。
林妍的乖乖坐在老夫人下方的杌子上聽訓,一旁跪著的還有林爍。
林妍見哥哥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樣,便知道他挨訓了,於是做做鬼臉伸伸舌頭,林爍見她活蹦亂跳,臉上也終於有了點喜色。
老夫人假裝沒看到二人的小動作,咳嗽一聲,將茶碗重重的放在桌案上。
林妍吐了吐舌頭,抬頭,可憐巴巴的望著祖母,萌聲道:祖母我錯啦,您老人家別生氣,是我的錯,您別怪哥哥。哥哥也不知道我跑哪裏去了。
老夫人挑眉:哦?你知錯啦?你錯哪了?
林妍偷偷的望向祖母,一副小臉硬生生的擠成包子樣,她掰扯著手指數道:我不該無事獻殷勤,不該硬扯著哥哥出來為我摘果子,不該不告訴哥哥就亂跑,也不該用石子嚇跑別人的魚兒,更不該嘴饞的吃人家的烤魚......
老夫人坐在上首毫無表情的喝著茶,聽著孫女一本正經的認錯,倒也乖巧,隻聽著聽著,就聽見孫女完全跑了題,開始評論起哪棵樹的山杏香甜,哪撥酸棗紅果可口,又暗自埋怨什麼烤魚噴香隻恨自己肚兒小才吃了三條......
老夫人忍俊不禁,險些嗆了出來,伸手急忙接過旁邊嬤嬤遞過的帕子,擦擦嘴,隻聽見林妍垂頭喪氣的繼續說道:早知道祖母這麼生氣,我就應該多讓那個小姑娘烤幾條魚帶回來的,那魚兒肥美肉鮮,可好吃了!
老夫人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一旁的丫鬟也噗嗤的笑了。
連跪在下方背挺得筆直的林爍也微微顫動肩膀,心道:我這妹妹一說到吃就什麼都忘了。
林妍抬頭,看著笑的花枝亂顫的眾人們,又嬌聲說道:祖母,我說的不對麼?
老夫人看著孫兒孫女,眼見孫兒知錯,孫女貼心,滿心甚慰。她伸手扶起孫兒,攬入左懷,說道:你是兄長,自是要照顧幼妹。隻是凡事要多思量,考慮周到,否則出了紕漏,誰能替你遮掩?今日尚且有德清大師幫忙,難不成日後就有這麼好的運氣?
林爍應了,點頭如搗蒜。老夫人又抱過林妍,捏捏她的小鼻頭,憐愛的說:妍兒你這歪理倒是一籮筐,隻是你身為女兒家,雖有兄長照顧,但不可肆意妄為,否則日後嫁為人婦,如何擔得起門楣?
林妍隻是咧嘴傻笑。
祖孫三人相擁,溫情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