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眇眇:高遠之貌。煩冤:煩憂、冤屈。忡忡:憂心之貌。
[16]欿憾:不得滿足、遺憾。憺:王逸《楚辭章句》:“安。”
[17]塊:形容孤獨之貌。曲隅:狹小的地方。欿切:悲痛。
“段意”
這是本篇第二段,從中可以看出屈原的影子無處不在。
“冠崔嵬而切雲兮,劍淋離而從橫”,早已成為屈原的典型形象,這樣的裝束在屈原的時代已經是某種意義上的“奇裝異服”;在漢代則更顯得特立獨行。
因此,這一段主要寫的是抒情主人公的高潔誌向,寫他與眾人的種種不同,以此表達一種被排擠的憤懣之情,和渴望被理解,被君王從眾人之中拔擢出來重用的心情。
愁修夜而宛轉兮,氣涫沸其若波[1]。
握剞劂而不用兮,操規榘而無所施[2]。
騁騏驥於中庭兮,焉能極夫遠道[3]?
置猿狖於欞檻兮,夫何以責其捷巧[4]?
駟跛鱉而上山兮,吾固知其不能陞[5]。
釋管晏而任臧獲兮,何權衡之能稱[6]?
菎簬雜於黀蒸兮,機蓬矢以射革[7]。
負簷荷以丈尺兮,欲伸要而不可得[8]。
外迫脅於機臂兮,上牽聯於矰隿[9]。
肩傾側而不容兮,固陿腹而不得息[10]。
務光自投於深淵兮,不獲世之塵垢[11]。
孰魁摧之可久兮,願退身而窮處[12]。
鑿山楹而為室兮,下被衣於水渚[13]。
霧露蒙蒙其晨降兮,雲依斐而承宇[14]。
虹霓紛其朝霞兮,夕淫淫而淋雨[15]。
怊茫茫而無歸兮,悵遠望此曠野。
下垂釣於溪穀兮,上要求於仙者。
與赤鬆而結友兮,比王喬而為耦[16]。
使梟楊先導兮,白虎為之前後[17]。
浮雲霧而入冥兮,騎白鹿而容與[18]。
“注釋”
[1]修夜:長夜。宛轉:指輾轉難眠。氣:心中的氣。涫(ɡuàn)沸:沸騰之意。波:波浪。
[2]剞劂(jījué):王逸《楚辭章句》:“剞劂,刻鏤刀也。”規榘:規矩、法度。施:用。
[3]中庭:庭院之中。
[4]猿狖:猿猱。欞檻(línɡkǎn):編成的籠子。捷巧:敏捷、靈巧。
[5]駟:指駕馭,原意是一車駕四馬。跛鱉:瘸了的鱉。陞:登上去,此處比喻才能欠缺的人對國家無用。
[6]釋:舍棄。管晏:管仲、晏子,二人皆賢能之輔佐,事跡見於《史記·管晏列傳》。管仲,名夷吾,又名敬仲,字仲,春秋時期齊國著名的政治家,潁上(今安徽潁上)人,輔佐齊桓公成為春秋五霸之首,有《管子》二十四卷;晏子,字仲,諡平,多稱平仲。山東高密人。春秋後期政治家,齊景公相國,有《晏子春秋》傳世。臧獲:奴隸。權衡:稱、秤。稱:衡量。
[7]菎簬:一種竹子,其質甚好。黀(zōu)蒸:去了皮的麻稈。機蓬矢以射革:此二句亦見於《七諫》。
[8]負簷荷:此處負、簷、荷都是同義詞,分別是背負、肩挑、肩扛的意思,表示負擔、承擔。丈尺:丈量。伸要:伸腰、彎腰,王逸《楚辭章句》:“言己居於衰亂之世,常低頭俛視,若以背肩負簷,丈尺而步,不敢伸要仰首,以遠罪過也。”
[9]迫脅:逼迫。機臂:古代的重型弓箭弩的弩身。牽聯:聯係。矰隿:一種專門打獵的短小的弓箭。
[10]傾側:偏側。陿(xiá):同“狹”,狹窄,縮小。息:呼吸,指自己的戰戰兢兢,不敢吱聲,王逸《楚辭章句》:“言己欲傾側肩背,容頭自入,又不見納,故愜腹小息,畏懼患禍也。”
[11]務光:古代隱士,殷商時人,相傳湯讓位給他,他不肯接受,負石沉水而死。不獲:不蒙受。
[12]魁摧:猶虺頹,疲病之貌。
[13]山楹:山的柱石。室:石室。渚:水涯。
[14]依斐:形容雲層濃密之貌。承宇:形容山高雲低之貌,即雲在屋宇的下麵。
[15]淋雨:指雨濕之貌。
[16]耦:本義為偶數,此處指同伴、伴侶。
[17]梟楊:山神名,即指狒狒,古代的時候稱之為山神、山精。
[18]浮:飄浮,乘著雲霧的意思。入冥:進入幽冥深杳的境界。白鹿:白色的鹿。容與:安閑自在之貌。
“段意”
這一層意思則開始有些不同了,作者在以各種比喻來抒發奸佞當道、黑白顛倒的愁悶之後,開始尋求道家與仙人的幫助:
下垂釣於溪穀兮,上要求於仙者。
與赤鬆而結友兮,比王喬而為耦。
其實,屈原在《離騷》中,也曾幾次有過超脫世事的想法,但最終還是選擇了為了故鄉而死去。而漢代人的楚辭作品,如賈誼、東方朔,以及本篇的嚴忌,則在現實碰壁之後,很快就能尋找到超脫世事的路途,即求仙學道。這成為漢代楚辭與先秦楚辭不同的地方,也是對漢賦、六朝求仙詩以及後代文人士大夫文學中這種思想產生影響的地方。
魂聇聇以寄獨兮,汩徂往而不歸[1]。
處卓卓而日遠兮,誌浩蕩而傷懷[2]。
鸞鳳翔於蒼雲兮,故矰繳而不能加[3]。
蛟龍潛於旋淵兮,身不掛於罔羅[4]。
知貪餌而近死兮,不如下遊乎清波[5]。
寧幽隱以遠禍兮,孰侵辱之可為?
子胥死而成義兮,屈原沉於汨羅。
雖體解其不變兮,豈忠信之可化[6]?
誌怦怦而內直兮,履繩墨而不頗[7]。
執權衡而無私兮,稱輕重而不差[8]。
摡塵垢之枉攘兮,除穢累而反真[9]。
形體白而質素兮,中皎潔而淑清[10]。
時厭飫而不用兮,且隱伏而遠身[11]。
聊竄端而匿跡兮,嗼寂默而無聲[12]。
獨便悁而煩毒兮,焉發憤而抒情[13]。
時曖曖其將罷兮,遂悶歎而無名[14]。
伯夷死於首陽兮,卒夭隱而不榮[15]。
太公不遇文王兮,身至死而不得逞。
懷瑤象而佩瓊兮,願陳列而無正[16]。
生天墜之若過兮,忽爛漫而無成[17]。
邪氣襲餘之形體兮,疾憯怛而萌生[18]。
願壹見陽春之白日兮,恐不終乎永年[19]。
“注釋”
[1]聇聇(zhēnɡ):獨行之貌。寄獨:王逸《楚辭章句》:“我魂神聇聇獨行,寄居而處。”汩:汩汩,形容迅急之貌。徂:行。
[2]卓卓:形容高聳之貌。浩蕩:形容內心激蕩不平靜。
[3]矰繳(zēnɡjiǎo):即上文之矰隿,一種用於射鳥的弓箭。
[4]旋淵:深深的水淵,並且水麵的水勢盤旋。掛:被捉住。罔羅:即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