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貪餌:貪吃誘餌。
[6]體解:見於《離騷》“雖體解吾猶未變”,意為肢解,即死亡。化:改變。
[7]怦怦:誌向的正直。履:按照、循著。頗:錯誤、偏差。
[8]執:掌握。權衡:法度、準繩。稱:秤。差:差錯。
[9]摡:洗滌。枉攘:紛亂之貌。穢累:汙濁。真:真情。
[10]白:清白。素:純潔。淑清:善良、高潔。
[11]厭飫(yù):吃得飽飽的,比喻自給自足。不用:不被信用。隱伏:隱居、躲藏。遠身:遠離身邊之害。
[12]竄端、匿跡:皆指隱居、躲藏。嗼、寂默:皆指寂寞無聲。
[13]便悁:憂愁。煩毒:心中憂煩怨恨。
[14]曖曖:昏暗之貌。悶歎:鬱悶、感歎。
[15]夭隱:幽隱。榮:顯。
[16]瑤象:美玉和象牙。陳列:列居位置,指能夠廁身於為國出力的行列。無正:沒有是非。
[17]生天墜之若過:人生在天地之間仿佛過客一般。爛漫:散亂。
[18]疾:疾病。憯怛:慘痛。
[19]壹見:再看一眼。陽春:春天。永年:長壽。
“段意”
這是本篇的最後一層,抒情主人公的情緒越發顯得矛盾和痛苦,直到辭的結束,情緒仍然處在一種緊張之中。
在上一層中,抒情主人公提到了王子喬、赤鬆子,大有求仙學道以求超脫之意。在這一層的開始,辭再次強化了這種超脫的情緒。“鸞鳳翔於蒼雲兮,故矰繳而不能加。蛟龍潛於旋淵兮,身不掛於罔羅”,天空的鸞鳳和水中的蛟龍,這兩個意象的類比運用,隱喻了抒情主人公不願意冒著生命的危險置身於現實之中,寧可上達蒼雲,下抵深淵;而“子胥死而成義兮,屈原沉於汨羅”一句,則明確了作者已經從憑吊屈原的哀傷中走了出來,以第三者的視角來看待伍子胥和屈原——兩位誌向高潔的人最終都是走向了死亡之路。
在這一層次的前麵,這些隱喻和典故的運用,向我們說明了作者已經不可能再像屈原那樣視死如歸,為了信念寧可犧牲一切了。
但是,作者並沒有從這種明哲保身之中得到超脫的快樂,甚至連暫時的麻醉都沒有。盡管他很清楚,“伯夷死於首陽兮,卒夭隱而不榮。太公不遇文王兮,身至死而不得逞”,這種人生的際遇是可遇不可求的,是人生無常的,但他還是免不了悲傷:“願壹見陽春之白日兮,恐不終乎永年。”
這就是“哀時命”,即使內心有了遠身避害的念頭,可以保護自己一時的平安,但命運的不公,人生的生不逢時,還是令他對“時”和“命”都不得不哀歎。隻能期盼再一次見到春天的太陽(可能是隱喻自己能夠再一次抓住人生的機會),從而使人生的價值得以有所實現。當然,這隻是一個空想。
“解讀”
《哀時命》,作者為莊忌,後改名嚴忌,約公元前188年至前105年間在世。王逸《楚辭章句》雲:“哀時命者,嚴夫子之所作也。夫子名忌,與司馬相如俱好辭賦,客遊於梁,梁孝王甚奇重之。”據洪興祖《楚辭補注》:“忌,會稽吳人,本姓莊,當時尊尚,號曰夫子,避漢明帝諱曰嚴。一雲名忌,字夫子。”
嚴忌的生卒年,大約從漢惠帝末年至漢武帝元封六年間。因此,其主要的活動時期還是在漢文帝和漢景帝之時。那麼,他的改姓,則可能是他死之後由後人所為了。根據《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史記·司馬相如列傳》、《漢書·地理誌》等記載,他早年與鄒陽、枚乘等人客遊於吳王劉濞,後來才又遊於梁孝王劉武,成為他的門客。
嚴忌一直以辭賦聞名天下,《漢書·藝文誌》曾著錄了他的作品,有賦二十四篇,但流傳至今的僅有本篇。
本篇之篇名,可以理解為哀時、哀命,既喟歎自己的生不逢時,又哀傷命運對自己的不公。生不逢時和命運之傷,本來亦是不可分割的,由此可知本篇之主旨,應該主要在於抒發這種哀傷之情。不過,由於《楚辭章句》一書的編纂體例是收錄屈原以及代屈原、吊屈原的作品,因此,本篇的確包含了憑吊屈原的內容。
王逸在《楚辭章句》本篇的序中說:“忌哀屈原受性忠貞,不遭明君而遇暗世,斐然作辭,歎而述之,故曰《哀時命》也。”在漢代人看來,本篇主要是憑吊屈原,悼念他生不逢明主,導致最終憤然自沉的命運。不過,從本篇的篇章內容、語言風格來看,並不是整篇都在憑吊屈原。而且,篇章中還透露出求仙學道等與屈原本人相反的意緒。因此,本篇還包括了作者本人對現實的態度,而這種態度或許與屈原不同。畢竟,嚴忌曾經當過吳王劉濞的賓客,而吳王劉濞是“七國之亂”的始作俑者和領袖,劉濞被殺掉之後,他身邊的很多幕僚賓客都被殺,而早些時候就遠離了劉濞的嚴忌,必定因此而對人生產生某種感悟。
那麼《哀時命》的主旨,則可以概括為嚴忌通過憑吊屈原,來表達自己對現實的態度,抒發自己的苦悶,並以老莊思想來含蓄地表現自己與屈原的不同。
本篇整體上依然延續了屈原作品的風格,顯得古樸雅正。
哀時命,誠如這三個字所言,“時”意味著人能否生逢其時;“命”意味著命運能否順利。從某種意義上說,“時”與“命”都是不受人控製的。誰也無法挽留時光的流逝,也無法預知自己的命運。那麼,“哀”從何來?既然人人都無法左右這些人生的無常,自己又為什麼哀歎呢?
在作者的筆下,時光的流逝當然是令人悲傷的。中國人習慣於傷春悲秋,並非是中國人格外的多愁善感。乃是因為季節之變幻、歲月之更替帶來的是一種深沉的生命之悲。在本篇中,這種生命之“哀”無疑也是被體現的。開頭的“往者不可扳援兮,徠者不可與期”,就體現了人在時間之河中的渺小與無力。
不過,本篇的作者更加哀歎的,則是自己原本短暫的生命,卻又因為沒有遇到能夠賞識自己的君主,亦沒有遇到能夠理解自己的知音,周圍的人或者排擠他,或者壓迫他,或者詆毀他。有的人盡管算不上奸佞小人,但資質平庸卻能登堂入室,種種現實,令他發現自己既沒有“生逢其時”,也沒有趕上一個好的命運。那除了哀時命,還能做什麼呢?
當然,本篇之所以能夠被古人選入《楚辭》,則是因為作者在抒情的時候,亦深深地懷念了屈原,屈原那特立獨行的形象也出現在了辭之中。但作者顯然與屈原的誌向並不相同。屈原亦是生不逢時的,在巨大的心靈創傷和現實絕望之下,最終選擇了死亡。而作者雖然與屈原“心有戚戚焉”,好在他所經曆的帝王分別是文帝、景帝、武帝,這幾位帝王可能不十分賞識作者嚴忌本人,但絕對不是昏聵之君。而且武帝之時,西漢亦創造了中國曆史上的盛世。可以說,嚴忌以其文學侍臣的身份,並沒有屈原那種心靈創傷與現實絕望,也不必尋求死亡。這就是本篇雖然有憑吊屈原之意,但無法代屈原抒情的原因。
嚴忌在本篇之中,亦提到了求仙學道。不過這並不能改變現實,他最終還是在不能解決的矛盾的悲傷之中結束了整篇辭。
“思考題”
一、簡述作者嚴忌的生平。
二、試述《哀時命》在漢代辭賦“士不遇”主題中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