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九歎》解讀(3 / 3)

[11]須臾以時忘:在這片刻忘掉一切,求得片刻的安寧。煩錯:煩亂錯誤。

[12]假:憑借。簧:王逸《楚辭章句》:“笙中有舌曰簧。”這裏代指樂器。舒憂:通過音樂排解憂愁。紆鬱:曲折的憂鬱。難釋:難以排解。

[13]《離騷》:設想屈原當初如何寫作《離騷》。揚意:張揚誌意。殫:完結。

[14]噓吸:涕泣。於悒:指哭泣之貌,王逸《楚辭章句》:“噓吸、於悒,皆啼泣貌也。”橫集:交錯。

[15]赴泥:拋棄在糞土裏。璣:不圓的珠子,指魚眼。堅藏:珍藏。

[16]同:等同。駑騾:劣等的騾子,王逸《楚辭章句》:“馬母驢父生子曰耹。”乘駔(zǎnɡ):駿馬。雜:混雜。斑駁、闒(tà)茸:王逸《楚辭章句》:“斑駁,雜色也。闒茸,駑頓也。”前者指良馬,後者指劣馬。

[17]葛藟(lěi):藤蔓植物。(léi):纏繞。桂樹:這裏指賢良之人。鴟鴞:貓頭鷹,王逸《楚辭章句》:“貪鳥也。言葛藟惡草,乃緣於桂樹,鴟鴞貪鳥,而集於木蘭。以言小人進在顯位,貪佞升為公卿也。”

[18]偓促:狹隘、局促。談於廊廟:指小人卻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談。律魁:高大之貌。放乎山間:有才能的人卻被流放在山間。

[19]惡:討厭、厭惡。虞氏:舜帝。簫《韶》:遠古傳說中舜帝創作(或曰他的樂官所製作)的樂曲,用古代的排簫演奏,《史記·夏本紀》曰:“於是夔行樂,祖考至,群後相讓,鳥獸翔舞,簫韶九成,鳳凰來儀。”《竹書紀年》載:“帝舜有虞氏,元年己未即位,居冀。作大韶之樂。”好:喜愛。遺風:流行的。《激楚》:春秋戰國時期楚地流行的一支歌舞曲,與鄭衛之音並稱,因其音樂風格急促交迫,昂揚激越,與宮廷大雅之樂的風格亦不相同。在漢代,新興俗樂《激楚》仍然流布很廣。王逸《楚辭章句》概括此二句之意,為“猶言惡典謨中正之言,而好諂諛之說也”。

[20]潛:沉沒。周鼎:周代的青銅鼎,是古代的國寶、政權的象征,後代“問鼎”的說法,就是從此而來。爨(cuàn):煮飯。土鬵(qín):以土燒製成的鍋釜。中宇:廳堂,指朝廷。

[21]有舊:懷有舊日之心。保長:指不可久長。

[22]邅:轉。征夫:旅人。宵行:晚上行走。

[23]菀:鬱、積。青青:草木茂盛之貌。頹:形容落淚漣漣不止之貌。

[24]北顧:回頭北看郢都。漸漸:流淚之貌。

[25]折銳、摧矜:指那些尖銳的、鋒利的武器都被折斷、摧毀了,王逸《楚辭章句》:“言己欲折我精銳之誌,挫我矜嚴忠直之心。”凝:成。

[26]魂誰求:到哪裏求取忠直之士。

[27]仆夫:王逸《楚辭章句》:“仆禦之人。”慌悴:愁苦、憔悴。散若流:仆人散去如水四處流走。

“段意”

題目是《憂苦》,抒寫的是屈原被放逐的淒苦,以及對故國、對未來的心憂。全辭可以分為三層。

第一層,主要寫了屈原在被放逐的時候的悲傷,辭交待他已經孤獨寂寞地在這荒涼之地被折磨了九年的光陰。盡管“聽玄鶴之晨鳴兮,於高岡之峨峨”一句,能夠令人感受他那種雖然寂寞但是清高孤拔的心誌。但他也的的確確太想念故國,希望能夠有西王母的青鳥一般的使者來為他傳遞心意。

第二層,則交待了詩人作者對屈原寫作《離騷》、《九章》之前的推測:“願假簧以舒憂兮,誌紆鬱其難釋。歎《離騷》以揚意兮,猶未殫於《九章》。”然後,辭又是一大串的比喻,從明珠魚眼、劣騾駿馬,到簫《韶》、《激楚》、周鼎土釜,這些比喻與對比,仍然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人們的感覺。

而最後一層的亂辭,把“憂苦”集中為屈原那種人身的被疏遠、精神的不被理解的孤獨。

八、湣命

昔皇考之嘉誌兮,喜登能而亮賢[1]。

情純潔而罔兮,姿盛質而無愆[2]。

放佞人與諂諛兮,斥讒夫與便嬖。

親忠正之悃誠兮,招貞良與明智[3]。

心溶溶其不可量兮,情澹澹其若淵[4]。

回邪辟而不能入兮,誠願藏而不可遷[5]。

逐下袟於後堂兮,迎宓妃於伊雒[6]。

刜讒賊於中廇兮,選呂管於榛薄[7]。

叢林之下無怨士兮,江河之畔無隱夫。

三苗之徒以放逐兮,伊皋之倫以充廬[8]。

今反表以為裏兮,顛裳以為衣[9]。

戚宋萬於兩楹兮,廢周邵於遐夷[10]。

卻騏驥以轉運兮,騰驢騾以馳逐[11]。

蔡女黜而出帷兮,戎婦入而彩繡服[12]。

慶忌囚於阱室兮,陳不占戰而赴圍[13]。

破伯牙之號鍾兮,挾人箏而彈緯[14]。

藏瑉石於金匱兮,捐赤瑾於中庭[15]。

韓信蒙於介胄兮,行夫將而攻城[16]。

莞芎棄於澤洲兮,瓟瓥蠹於筐簏[17]。

麒麟奔於九皋兮,熊羆群而逸囿[18]。

折芳枝與璚華兮,樹枳棘與薪柴[19]。

掘荃蕙與射幹兮,耘藜藿與蘘荷[20]。

惜今世其何殊兮,遠近思而不同。

或沉淪其無所達兮,或清激其無所通[21]。

哀餘生之不當兮,獨蒙毒而逢尤[22]。

雖謇謇以申誌兮,君乖差而屏之[23]。

誠惜芳之菲菲兮,反以茲為腐也[24]。

懷椒聊之兮,乃逢紛以罹詬也[25]。

歎曰:嘉皇既歿,終不返兮。

山中幽險,郢路遠兮。

讒人,孰可愬兮[26]。

征夫罔極,誰可語兮[27]?

行唫累欷,聲喟喟兮[28]。

懷憂含戚,何侘傺兮[29]!

“注釋”

[1]皇考:先祖。嘉誌:美好的誌向。喜:喜好。登能:登用有才能之人。亮賢:表彰賢良之士。

[2]情:內在的品質。罔:沒有汙穢的雜質。姿:外在的表現。盛質:盛大、美好的資質,有內在之品質盛於外表之意。無愆:沒有過錯。

[3]親:親近。悃誠:王逸《楚辭章句》:“悃,厚也。”即忠厚、忠誠。招:招納。

[4]溶溶:形容心胸寬大之貌。不可量:不可測量。澹澹:王逸《楚辭章句》:“澹澹,不動貌也。”指神定氣閑,很有威儀之貌。

[5]回邪、辟:王逸《楚辭章句》:“回邪之言,淫辟之人。”一說辟為動詞“被排除”之意。入:侵入自己,一說入宮。誠願:誠實淳樸之人。藏:隱士,一說為動詞“使用”之意。遷:移。

[6]逐:驅逐。下袟(zhì):王逸《楚辭章句》:“下袟,謂妾禦也。”後堂:後宮。宓妃:王逸《楚辭章句》:“宓妃,神女,蓋伊雒水之精也。”此處她是賢女之代表。伊、雒二水,在今日之河南偃師會合。

[7]刜:除去。讒賊:屢次進讒言的奸賊。中廇:王逸《楚辭章句》:“中廇,室中央也。”這裏指朝廷。選:拔擢。呂、管:呂望、管仲,其事跡已見於前注。榛薄:亂木叢生的地方,指貧賤低微之地。

[8]三苗:王逸《楚辭章句》:“三苗,堯之佞臣也。《尚書》曰:竄三苗於三危”,三苗是傳說中黃帝至堯舜禹時代的古族名,又叫苗民、有苗,主要分布在洞庭湖和彭蠡湖(今江西鄱陽湖)之間,即長江中遊以南一帶。伊、皋:伊尹、皋陶。倫:類,所謂“不倫不類”。充廬:進入朝廷。

[9]今:現在。反:把衣服翻過來穿。顛:把上下衣顛倒了,都是說黑白顛倒。

[10]戚:親。宋萬:春秋宋閔公的臣下,在打獵時弑君,王逸《楚辭章句》:“宋萬,宋閔公之臣也。與閔公博,爭道,以手搏之,絕其脰。”兩楹:廳堂的兩柱子,王逸《楚辭章句》:“兩楹之間,戶牖之前,尊者所處也。”指奸臣反而被親近。周、邵:周公、邵公,都是周代初年的忠臣和功臣。遐夷:遙遠的蠻夷居住的地方。

[11]卻:退。轉運:讓駿馬去做這些活計。騰:乘坐。馳逐:征伐衝鋒,王逸《楚辭章句》:“言退卻騏驥以轉徙重車,乘駑頓驢耹反以奔走。”

[12]蔡女:蔡國的賢良女子。黜:罷黜。出帷:離開床幃,可能指被休掉。戎婦:蠻夷之地的女子。彩繡服:穿上五彩的衣服。

[13]慶忌:春秋之時吳王僚的公子,另一個是公子光,也就是後來的吳王闔閭,在伍子胥幫助下利用刺客專諸刺殺了吳王僚,也派人把忠信勇猛的慶忌在鄭國刺殺了。阱室:囚牢。陳不占:王逸《楚辭章句》:“陳不占,齊臣,有義而怯,聞其君戰,將赴之,飯則失匕,上車失軾,既至,聞鍾鼓之聲,因怖而死。”《文選》引《韓詩外傳》雲:“不占,陳不占也,齊人。崔杼弑莊公,陳不占聞君有難,將往赴之。食則失哺,上車失軾。其仆曰:敵在數百裏外,而懼怖如是,雖往其益乎?占曰:死君之難,義也;無勇,私也。乃驅車而奔之,至公門之外,聞鼓戰之聲,遂駭而死。君子謂不占無勇而能行義,可謂誌士矣。”

[14]破:擊破。伯牙:傳說中的著名樂師。號鍾:古琴的名字。挾:帶著。箏、緯:王逸《楚辭章句》:“箏,小瑟也。緯,張弦也。”緯當為“徽”的借字。

[15]瑉(mín)石:比玉要次一等的石頭。金匱:金質的盒子。捐:捐棄。赤瑾:名貴的寶玉。

[16]韓信:秦末之名將,為漢朝之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蒙:穿。介胄:盔甲,指當一名衝鋒陷陣的普通士兵。行夫:士卒。將:作為統帥,指用人方麵顛倒置用,必然導致潰敗。

[17]莞、芎(xiōnɡ):都是香草,王逸《楚辭章句》:“莞,夫離也。芎,芎窮也。皆香草也。”瓟、瓥(bó、lì)、筐簏:王逸《楚辭章句》:“瓟,匏也。瓥,瓢也。方為筐,圓為簏。”蠹:腐朽,這句話指用葫蘆剖成的瓢,在筐子裏腐朽爛掉。

[18]九皋:野外之沼澤。熊羆:猛獸。群:聚集。逸囿:在皇家苑囿裏尋歡作樂。

[19]折:折斷。樹:種植。

[20]掘:掘出。荃蕙、射幹:皆為香草之名。耘:種植。藜藿、蘘荷:野菜之名,王逸《楚辭章句》:“蘘荷,蓴菹也。藿,豆葉也。”

[21]沉淪:世俗之人。達:當為“有所達”之意,上下文之比較才能成立。清激:清高激越之人。通:通達。

[22]不當:指生不逢時。蒙毒:遭受荼毒。

[23]謇謇:忠誠之貌。申誌:申達誌向。乖差:矛盾。屏:摒棄。

[24]惜:愛惜。芳:芳草。茲:這,指芳草。腐:腐敗之物。

[25](shè):形容芳香盛大。逢紛:遇到紛亂。罹詬:遭受病詬。

[26](jiàn):小人進讒言之貌,王逸《楚辭章句》:“讒言貌也。”愬:同“訴”,傾訴。

[27]征夫:周圍的人。罔極:沒有,形容自己周圍沒有可以說話的人。

[28]行唫(yín):行走並且歌吟。累欷(xī):不停地歎息。喟喟:歎息之貌。

[29]侘傺:惆悵失意之貌。

“段意”

《湣命》,就是歎息自己的命運不好,生不逢時的意思。本篇通過逝去的美好時光與現在的黑暗時代來對比,以屈原的口吻哀歎自己沒能生在那個光輝的時候,表達了詩人作者對屈原的同情和自己的寄托之意。全篇可以分為三層。

第一層,寫了當年那個公平、正義、合理的時代,政治昌明,國家富強。按照詩人的語氣,那個光明之時代的締造者,就是屈原的先祖。很難斷定,這裏的先祖指的是屈原身處的整個楚國王族的祖先,還是屈原自己這一支的祖先,王逸顯然認為這裏的皇考指的就是屈原之父親:“言昔我美父伯庸,體有嘉善之德,喜升進賢能,信愛仁智,以為行也。”考察詩中的意思,應該指的是屈原的父輩。

不管怎樣,過去的總是美好的,但詩人顯然把這種對往昔的追憶幻化成一種完美的政治圖景。這個圖景中,小人、奸佞統統都被放逐罷黜,連後宮那些容易導致君王荒淫無度的佳麗也都掃地出門;相反,賢人誌士都被舉薦任用,連後妃都是迎來的洛水妃子,最集中表現這種完美的詩句就是:“叢林之下無怨士兮,江河之畔無隱夫。”

可是,這樣的圖景,都是靠用人來實現的。一個臣子再能幹,倘若不能在一個合適的時代遇上一個合適的君王,那麼一切可能都會被顛倒過來。這就轉到了第二層,通過宋萬、周公、邵公、陳不占、韓信等事例來表現今日的黑白顛倒,這就導致自己身為上一個時代賢者的後代,卻深陷黑暗時代,不能如父輩一樣沐浴陽光;表達了自己對這種世事黑暗的憂慮,語氣中也包含著對自己為何偏偏生在這個時代的憤恨不平。

最後的亂辭把這種情緒作了集中表現,留在篇末的,是一聲悵惘的歎息。

九、思古

冥冥深林兮,樹木鬱鬱。

山參差以嶄岩兮,阜杳杳以蔽日[1]。

悲餘心之悁悁兮,目眇眇而遺泣[2]。

風騷屑以搖木兮,雲吸吸以湫戾[3]。

悲餘生之無歡兮,愁倥傯於山陸[4]。

旦徘徊於長阪兮,夕仿偟而獨宿。

發披披以兮,躬劬勞而瘏悴[5]。

魂俇俇而南行兮,泣霑襟而濡袂[6]。

心嬋媛而無告兮,口噤閉而不言[7]。

違郢都之舊閭兮,回湘、沅而遠遷。

念餘邦之橫陷兮,宗鬼神之無次[8]。

閔先嗣之中絕兮,心惶惑而自悲[9]。

聊浮遊於山兮,步周流於江畔。

臨深水而長嘯兮,且倘佯而泛觀。

興《離騷》之微文兮,冀靈修之壹悟[10]。

還餘車於南郢兮,複往軌於初古[11]。

道修遠其難遷兮,傷餘心之不能已[12]。

背三五之典刑兮,絕《洪範》之辟紀[13]。

播規矩以背度兮,錯權衡而任意[14]。

操繩墨而放棄兮,傾容幸而侍側[15]。

甘棠枯於豐草兮,藜棘樹於中庭[16]。

西施斥於北宮兮,仳倠倚於彌楹[17]。

烏獲戚而驂乘兮,燕公操於馬圉[18]。

蒯登於清府兮,咎繇棄於野外[19]。

蓋見茲以永歎兮,欲登階而狐疑[20]。

乘白水而高騖兮,因徙弛而長辭[21]。

歎曰:倘佯壚阪,沼水深兮[22]。

容與漢渚,涕淫淫兮[23]。

鍾牙已死,誰為聲兮?

纖阿不禦,焉舒情兮[24]。

曾哀淒欷,心離離兮[25]。

還顧高丘,泣如灑兮[26]。

“注釋”

[1]參差:山勢高低不平之貌。嶄岩:岩石險峻之貌。阜:土山。杳杳:幽暗之貌。

[2]悁悁:憂愁困苦之貌。眇眇:極目而看之貌。遺泣:哭泣。

[3]騷屑:形容風吹的聲音。吸吸:雲動之貌。湫戾:王逸《楚辭章句》:“湫戾,猶卷戾也。”即彎曲之貌。

[4]倥傯:愁苦。

[5]披披、(nínɡ):皆指披頭散發之貌。躬:身體。劬勞:辛勞。瘏悴:疲憊憔悴。

[6]俇俇(ɡuànɡ):王逸《楚辭章句》:“俇俇,惶遽之貌。”泣:眼淚。霑襟:沾襟。濡袂:打濕了衣袖。

[7]無告:原作“我告”,據洪興祖《楚辭補注》改。按:王逸《楚辭章句》雲:“言己愁思心中牽引,而痛無所告語;閉我之口不知所言,眾皆佞偽無可與謀也。”

[8]橫陷:橫遭陷落。宗:宗族。鬼神:指祖先的靈牌。無次:失去了次序。王逸《楚辭章句》:“言我思念楚國任用讒佞,將橫陷危殆,己之宗族先祖鬼神,失其次第而不見祀也。”

[9]閔:悲哀。先嗣:祖先的後裔。中絕:在中間滅絕。

[10]興:寫作,生發出寫作《離騷》的念頭。微文:指包含微言大義的文字,屈原一向被認為是“其文約,其詞微”。冀:希冀。靈修:指懷王。壹悟:劉安的《離騷傳》中有“冀幸君之一悟”句(見《史記·屈原賈生列傳》),當是本文所本。

[11]還:轉移、回轉。複:又。往軌於初古:追尋古代賢明政治的蹤跡。

[12]遷:遷徙。

[13]背:背叛。三五:王逸《楚辭章句》:“三皇五帝。”典刑:常法,有憲法之意。絕:棄絕。《洪範》:王逸《楚辭章句》:“《洪範》,《尚書》篇名,箕子所為武王陳五行之道也。”辟紀:法紀。

[14]播:放棄。背度:放棄法度。錯:放置,同“措”。權衡:指秤砣以及秤杆,比喻法度、法則。任意:指一意孤行。

[15]操繩墨:操持法度者。放棄:被放棄。傾容幸:王逸《楚辭章句》:“傾頭容身讒諛之人。”侍側:被君王寵幸。

[16]甘棠:一種樹,象征賢者。《史記·燕召公世家第四》:“召公之治西方,甚得兆民和。召公巡行鄉邑,有棠樹,訣獄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無失職者。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懷棠樹不敢伐,哥詠之,作《甘棠》之詩。”而《詩經·召南·甘棠》雲:“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說。”豐草:茂盛的草,指甘棠被草掩蓋,漸漸枯萎。藜棘:帶刺的灌木,比喻奸佞。

[17]西施:四大美女之一。斥:被貶斥。北宮:後宮。仳倠(pǐsuī):古代有名的醜女,劉安《淮南子·修務》:“雖粉白黛黑,弗能為美者,嫫母仳倠也。”彌楹:滿於戶牖之下,即整個後宮都是。

[18]烏獲:傳說中戰國時期的大力士,秦國人,與任鄙、孟說齊名,秦武王崇好力士,羅致並寵用他們,皆至大官。《孟子·告子下》:“今日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戚:悲戚。驂乘:當一個馬車旁邊的侍從。燕公:即周代的邵公,封在燕國,所以稱為燕公。操:服役。馬圉(yǔ):馬廄。

[19]蒯瞆(kuǎi ɡuì):春秋之時,衛靈公的太子,曾欲殺掉他的後母南子。登:登用。清府:朝廷。咎繇:舜的臣子,掌管司法,即皋陶。

[20]見茲:見到這些現象。永歎:長歎。登階:王逸《楚辭章句》:“進身登階。”狐疑:害怕也會遭受政治的黑暗。

[21]白水:傳說中的一條河,據說發源於昆侖山。高騖:高馳。徙弛:退卻謹慎。長辭:永別。

[22]倘佯:徜徉、徘徊。壚阪:王逸《楚辭章句》:“壚,黃黑色土也。”即黑色的山坡。沼:水池。

[23]容與:徘徊、憂鬱。漢渚:漢水之岸。淫淫:落淚之貌。

[24]纖阿:王逸《楚辭章句》:“纖阿,古善禦者。”一說為月亮的禦者,《史記·司馬相如列傳》:“陽子驂乘,纖阿為禦。”焉:怎麼。舒情:馳騁快意之情。

[25]淒欷:因為悲傷而感歎、唏噓。離離:王逸《楚辭章句》:“離離,剝裂貌。”即形容心碎。

[26]灑:淚落如同水灑到地上。

“段意”

本篇題為《思古》,卻並沒有大肆發思古之幽情,而是抒寫屈原被放逐後的孤苦。本篇同樣可以分為三層。

第一層,完全沒有涉及思古,而是從“冥冥深林兮,樹木鬱鬱”開始寫起,描寫屈原被流放時候的所見所感,從節候的變化,到風雲的變幻,都勾勒出流放的環境令人絕望,屈原雖然還在懷想故都,擔心著先祖的牌位,卻隻能“聊浮遊於山兮,步周流於江畔。臨深水而長嘯兮,且倘佯而泛觀”。

第二層,則開始提到了古代,“還餘車於南郢兮,複往軌於初古”,但是,屈原並不是僅僅發發幽情就打住了,而是切實地說了具體的措施,即三皇五帝時期的法典和《尚書·洪範》的綱紀。這種類似於“托古改製”的“思古”,當然是一種儒家的邏輯。這也可以看出,本辭更像是作者本人在以屈原的身份出謀劃策。

最終的亂辭,暗示自己就是最適合的政治人才。

“解讀”

《九歎》,為西漢劉向所作。王逸在《楚辭章句》本篇的序文中說:“《九歎》者,護左都水使者光祿大夫劉向之所作也。向以博古敏達,典校經書,辯章舊文,追念屈原忠信之節,故作《九歎》。”

劉向,生於約公元前77年,卒於公元前6年。他是西漢著名的經學家、目錄學家以及文學家。本名更生,字子政,沛(今江蘇沛縣)人。西漢初年楚元王劉交的四世孫。由於他身為皇室的身份,漢宣帝地節二年,年僅十歲的劉向便成為專為皇帝引禦車的輦郎,宣帝神爵二年,十八歲的劉向被擢為諫議大夫,二十七歲拜為郎中、給事黃門。劉向後來擔任漢元帝朝的散騎宗正給事中,以陰陽災異附會時政反對宦官外戚專權,以弘恭、石顯下獄,旋得釋。後又因為反對恭、顯下獄,免為庶人。漢成帝即位之後,劉向再次得以進用,任光祿大夫,改名為“向”,官至中壘校尉。他最小的兒子劉歆,亦是著名的目錄學家、天文學家,是古文經學的開創者。

劉向曾奉命整理皇家藏書,現存的先秦典籍,大都經過劉向之手,後來他撰成《別錄》,為我國最早的目錄學著作。經學方麵,治《春秋梁傳》。文學方麵,曾作《九歎》等辭賦三十三篇,但絕大部分已亡佚。原有集,已佚,明人張溥輯有《劉中壘集》。此外,他還著有《洪範五行傳》,被《漢書·五行誌》保存了的約有一百五十二條,其他作品如《新序》、《說苑》、《列女傳》等都流傳至今。又有《五經通義》,亦佚,清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輯存一卷。

劉向是楚辭最早的編纂者,王逸的《楚辭章句》就是以劉向的編纂為底本。楚辭最初隻是單篇流傳的,劉向校理群書之時,把屈原、宋玉、景差的作品以及漢代賈誼、淮南小山、東方朔、嚴忌、王褒的作品和劉向自己所作的本篇《九歎》合編為一書,共十六卷,定名為《楚辭》。這是第一部以《楚辭》為名的著作。王逸以劉向的十六卷本《楚辭》為依據,又加上自己作的《九思》和班固的兩篇《序》,共成十七卷,就是今天我們見到的《楚辭章句》。

《九歎》名字的含義,王逸《楚辭章句》認為:“歎者,傷也,息也。言屈原放在山澤,憂傷念君,歎息無已,所謂讚賢以輔誌,聘詞以曜德者也。”這個解釋是比較正確的。

《九歎》之編排,王逸《楚辭章句》與洪興祖《楚辭補注》編排次序頗有不同。王本按照1.《逢紛》、2.《靈懷》、3.《離世》、4.《怨思》、5.《遠逝》、6.《惜賢》、7.《憂苦》、8.《湣命》、9.《思古》為序。洪本則按照1.《逢紛》、2.《離世》、3.《怨思》、4.《遠逝》、5.《惜賢》、6.《憂苦》、7.《湣命》、8.《思古》、9.《遠遊》為序。而且洪本之《離世》,即王本之《靈懷》;洪本之《怨思》,即王本之《離世》;洪本之《遠逝》即王本之《怨思》;洪本之《遠遊》,即王本之《遠逝》。

雖然在《離世》的標題下,洪興祖聲明:“一作《靈懷》,與諸本異;又以《怨思》為《離世》,《遠逝》為《怨思》,移《遠逝》在第五,皆非是。”但很有可能,這樣的更動出自洪興祖自己的理解,而不一定有可靠的版本依據。為了保存夫容館本《楚辭章句》之原貌,本書之編排不依《楚辭補注》之校改。

《九歎》由九個短篇組成,每一篇結尾都有“歎曰”作為尾聲,顯得格式嚴整,加之全篇多用雙聲、疊韻等修辭手法,抒情亦更為激烈。全篇以屈原的口吻,抒發屈原不見容於君、不受知於世的悲歎,表現了自己對現實的不滿和對理想的追求,也充滿了對君王的諷諫之意。

《九歎》一共包括九篇作品。《九歎》之所以命名為九歎,也是因為每一篇短辭後麵都有一個“歎曰”,所以九首短辭就有“九歎”。

《九歎》,是屈原之後出現的代屈原口吻而作的楚辭中最符合“代屈原體”特征的一首,因為整篇都在盡可能還原屈原整個人生的際遇和感受。這從下麵幾首辭的題目就能知道:1.《逢紛》、2.《靈懷》、3.《離世》、4.《怨思》、5.《遠逝》、6.《惜賢》、7.《憂苦》、8.《湣命》、9.《思古》為序。這個排列是有一定時間順序和情感變化順序的。

顯然,劉向在寫作的時候,並沒有過多地把自己個人的情緒灌注在辭裏,並沒有過多地利用屈原來表達自己的苦悶。這九首辭可以看作屈原的“詩的傳記”。但是,劉向在結尾的時候,沒有把屈原之死置於全辭的最後,而是以《思古》為終篇,表明他對屈原的悲劇可能持一種積極的態度,表現為對理想的追求和追思,這就避免了同類辭中過分淒惻的抒情,從而顯得格調明朗。

同樣,劉向也沒有在這組辭中對他本人的現實進行過多的諷喻,因為劉向本身做官做得比較好,做文章做得也很有名,盡管生活在西漢後期卻畢竟沒有見到西漢末年的動亂。而且,並非所有的士人都是對現實不滿的,所以這一首《九歎》是比較純粹的傷悼屈原的作品。

整首組辭顯然是劉向根據自己對屈原作品和生平的了解寫成的,劉向整理書籍貢獻甚大,對屈原的生平和各種作品了解應該比別人更多、更客觀。《九歎》的每一組辭的主題都能從屈原著作中找到來源,模擬痕跡也相對重一些;而辭的風格也極盡模仿之能事。盡管劉向的才氣比屈原是遠遠不如的,但整首辭仍不失為一首氣勢齊整、千回百轉的優秀的抒情組辭。

很顯然,後來王逸的《九思》的形式也很受《九歎》影響,它們都使用了小標題,而且章法都很齊整。

“思考題”

一、簡述劉向的生平。

二、怎樣從《九歎》看劉向對屈原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