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另類小說”的另一種解讀——以《上海寶貝》為例(1 / 2)

“另類小說”是上個世紀末文壇爭議較多的創作文本,而另類作家的特點大多是由女性作家充當的。從媒體褒貶不一的“後現代”、“私人化”寫作,到“新新人類”、“用身體寫作”等新潮話語始,已經把另類小說從文本解讀上升到對作家人格質疑的演變,大有給讀者戴變色眼鏡的危險。就此,筆者以衛慧的《上海寶貝》為例,作一次超文學範疇的深層次思考,來批判和反思另類小說中對有關性描寫的得與失。

首先,我們先把另類小說中的“另類”作個歸屬。它雖然內涵較為豐富,但就其特點,大多專注內心生活的描寫,尤其著重潛意識的表現,並以意識的流動作為作品的結構線索來真實地反映生活,反映現實生活中已經存在的或可能存在的問題。這種以潛意識來反映現實問題的創作文本應屬新問題小說。因為,我發現這些作品不純粹為暴露而暴露,多在為心靈上的苦悶尋找出路,企圖讓被禁錮了的靈魂得到安寧。因而從發現開始,到解決問題而終,也沒有走出彷徨。這使我想到“人生究竟是什麼”的“五四”新文學運動。“五四”時期,隨著自由、平等、博愛的人道主義新思潮的輸入,有人提出了解人、尊重人的主張,人的價值開始受到重視。但“五四”高潮過後,一些人看不到出路,陷入苦悶、彷徨之中,於是“人生究竟是什麼”就成為人們尤其是青年人普遍關心的問題。當時,為人生意義追求不懈而著稱的文學大師們——冰心、廬隱、葉聖陶、王統照等,對這個問題也最為關切,他們都分別以自己的文學作品,以不同的文學形式對此進行探討,把一些社會問題集中在作品中加以表現,以人文精神的再現,讓讀者以小見大,以點窺麵,能從中產生對人生價值更具有深遠意義的思考。

而受批評的“另類小說”寫作,不談其藝術手法和傳統相悖的方麵,就其作品揭示的內容,我認為至少涉及人生究竟是什麼的範疇。比如,《上》書中有關就業、婚姻、下崗、性騷擾、吸毒、婚前同居等等,無不是當下社會問題的真實畫卷。尤其在社會過渡時期,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無法擺脫社會負麵效應的綜合征,像信仰縹緲、個性缺陷、工作緊張、家庭責任以及男性性無能等問題,都會帶給人們心靈深處更多的煩惱。但《上》書竟把這種過渡時期綜合征集中表現,認為是對男性性無能的具體化,顯然視野狹窄,招致批評是必然的。可是作者以一半是個人自傳體的手法,來揭示自我精神和肉體所遭受的壓抑,以“我”為現代青年的代言人,特別是受到過高等教育、經濟上獨立、心理上獨立的一代新的女性,她們雖有“比50年代前的女性多了自由,比30年代前的女性多了智慧,比10年前的女性多了不同類型的愛情觀念”,雖然也在傳統和現代之間有所迷失,但並不理性的寫作,卻使她們在無意識的釋放和宣泄中,揭示了一個現代社會新問題現象的存在,不能不引起人們三思。

“另類”作家們心裏都非常明白,她們的創作文本具有閱讀誘惑性,尤其是知識型現代青年這一層次的讀者,這無疑使她們的作品有了一定程度的意識創造局限。因為心靈的自由創造,對高知識層麵的教化是應當把握限度的,正確地引導將是能動的、積極的,否則相反。要不,怎麼會有“用身體寫作”、“令人嘔吐”之嫌呢。但是,我雖然同意對這類小說的“無序的自由”、“理直氣壯的放任”、“時髦”、“玩酷”、“莽漢行為的滋生”等等批評,但決不能苟同“嘔吐”之說。有些男性讀者不適應女人用身體說話的現實,卻適應收藏裸體雜誌,偷看三千粉黛的豔史習慣,這恰恰暴露出當下社會存在的新問題。試想,那種汙染靈魂的、不會說話的“裸體畫和黃色碟”,不就是國家三令五申查處的對象嗎?有些人躲在黑暗的角落,用它來刺激他們的感官,不比擺上桌麵“用身體寫作”更可怕!至少另類小說用“放得開、更生動”來敘述這個時代的女人們,“特別是一些美女型女人,她們在情感上、肉體上、心靈上所遭受的不幸”,為幾千年來女性性解放始終繞不開的話題。我相信作者的話:“在紛亂的世界裏,有新時代的文明,麵對文明、壓力、競爭,女性們用身體用心體驗和搏鬥”。她們對性愛的描寫,無外乎是對“我”內心深處絕望的一種反抗,一種精神奴役創傷的抗爭。因此,她們創作的目的絕非是“用美豔的容貌和煽情的文字”來勾引讀者的目光,其中的隱射含義應當引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