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煙雨蒙蒙的午夜,硬是要送她回家的王光昌走著走著,突然腳下一滑,好像是為了保持平衡,他一把抓住了雙馨的胸部。雙馨幾乎想都沒想,揚手就甩了他一個大嘴巴。幾天後,廠裏便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雙馨步嬋娟後塵,也是個“高幹專用”;王光昌卻當著全車間工人的麵,張張揚揚地說:高幹專用個屁!她被我都用過一百遍了。
雙馨奮起力爭,可隻能越描越黑。她跑到廠長那兒訴苦,廠長是王光昌的酒友,他說:你們兩個人的事,領導怎麼分得清楚?雙馨羞憤欲死,真想和王光昌拚個魚死網破。可一個弱女子,哪裏是根深葉茂的無賴的對手?這時候她老爸快不行了,她一邊籌錢給老父做最後的搶救,一邊四處張羅父親的後事。她跑一次醫院,王光昌就告一次刁狀,那廠長就把她喊去狠克一頓。她覺得自己心力交瘁了,甚至想像母親一樣喝來蘇兒一死了之。
大海就在這時挺身而出。他壓下了鬧事的王光昌,又主動到醫院去侍候老人,他喂飯喂水,端屎把尿,把個雙馨感動得痛哭流涕。
一個月後,大海就以準女婿的身份,調動了一切關係,給老人體體麵麵地下了葬。
當年的雙馨可沒有想到自己以後會當“官”。她隻是愛讀書,憋著一股勁地讀書而已,考上了北大而沒有上成學成了她的一塊心病。結婚後她馬上懷孕了,接著是生兒子,哺乳,這一切都沒能擋住她讀書的執著。後來區裏招考幹部,還是雷平和嬋娟慫恿她去試試,沒想到一試就“中”了。
應雙馨在區旅遊局副局長的位置上待了3年,又考上了樂川市旅遊局副局長,幾年之後,又被扶了正成了局長。可以說,雙馨是一路順風向上攀升。雙馨的地位變了,工資高了,新房分了,出入有小車了;而龔嬋娟她們卻下了崗,洪大海是個骨幹雖然還留著,卻守著一大堆設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種反差連白癡都感覺得出來,王光昌就常在大海的耳邊聒噪:傻大個子,當心你那位“休”了你啊!
蓮蓬頭的水溫暖而溫柔。揉搓著身體,洪大海有種本能的衝動。心想雙馨什麼都好,就是床上那事太不積極,十天半月的也難得配合他一次。每每遭到拒絕,他的心情就變得非常惡劣。至於雙馨會不會變心“休”他,他才一點也不擔心,兩口子之間,真有點什麼風吹草動,他難道會沒有感覺?
電話鈴響了起來,濕淋淋的他拿起衛生間的話筒時,發現雙馨已在臥室接上了。
“溫江大俠。”對方報上家門,“雙馨你在幹嘛呢?忙著解放全人類?”就憑這底氣十足、無顧無忌的腔調,大海就知道對方是溫江市旅遊局局長鄭京生。隻聽見雙馨俏皮地回答:隻有鄭大俠老是在想著解放全人類,我可是盼著全人類來解放我呢,——說,有什麼重要指示?
按理,大海該掛上話筒了,可不知為什麼,他卻握著不想鬆開。又聽得鄭大局長說:聽說你們打上翠屏山那雙筍峰的主意?雙馨說,鄭局可真是耳聰目明,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對方又說:告訴你小雙馨,雙筍峰地處兩市之界,有你們樂川的一半也有我們溫江的一半啊!
接著兩人就爭起來了,一個說對方橫刀奪愛,一個說你去看看本省的“界圖”。完全是工作上的事,大海在心裏怪自己多事,想把話筒擱回去,又怕那“嗒”的一聲讓雙馨聽見,隻得耐著性子,聽他們嘻嘻哈哈地槍來戟往,最終達成“聯合開發”的意見。
裹著浴巾,大海進了主臥室,見雙馨側臥在床上,雖然手裏還拿著本書,可臉上的興奮卻是掩飾不住的。大海想,這個人,一提起工作就熱情萬丈,如果能使出一半的、哪怕是三分之一的柔情來待我就好了。
雙馨的臥姿很美,起伏的體形猶如被風塑造過的沙丘,柔和的燈光使她的臉顯得格外年輕,精致的五官簡直妙不可言。認得她的人都說,她是他們見過最美的人兒,什麼鞏俐,什麼周迅、章子怡,在雙馨麵前都遜色多了!
而這個女人就是他的!他真是豔福不淺啊。他的呼吸急促起來,渾身的血液不斷升溫,浴後清新的氣息讓他堅強,讓他自信,他倚著妻子躺下,一隻手便向妻子的內衣探了過去,在她的胸部遊走起來。雙馨皺著眉頭說,幹嘛呀你!大海說,你說我幹嘛?繼而就加重了手的力度。雙馨用肘子推了他一下,這不輕不重的一推更激發了他的欲望,他一翻身就上了雙馨的身體,然後用自己的熱唇去索要妻子的柔唇。雙馨晃著腦袋說,不行,今晚我沒情緒。大海說,剛才的情緒不是很好嗎?雙馨說,彼情緒不是此情緒。大海的溫度冷卻了不少,怏怏地說,你什麼時候有情緒?我們都半個月沒……雙馨不由分說把他推了下來,說,沒情緒就是沒情緒。又伸手把台燈拉近了點,繼續看她的書去了。大海哼了一下,瞪著屋頂呼呼地生氣。心想有這麼個才貌雙全的老婆,還不如娶個傻一點醜一點的呢,也不至於老讓他覺得餓餓的。這麼想著,就發狠地說:你是我老婆,我今晚還非要你不可!邊又翻身上去了。雙馨不耐煩地說,你這人怎麼沒皮沒臊啊。大海說,我就沒皮沒臊怎麼了?我又沒去別的女人那兒沒皮沒臊!雙馨生氣地一扭轉身子,把他給甩下去了。大海懊惱欲死,他想攥緊妻子的雙手,把它們按死在枕頭上,可雙手空舞了兩下,卻落在自己的頭皮上,抓下了自己幾根粗粗的短發。
聽到丈夫呼哧呼哧地喘氣,雙馨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畢竟,大海是個正常男人,不正常的是她自己。正常男人的要求得不到滿足,不定會幹什麼傻事呢。以自己的不正常去折磨丈夫的正常,無論如何也是說不過去的。可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為什麼對性事如此冷漠、甚至厭惡呢?在大海每一次進入的時刻,她都覺得疼。她喊疼,大海說她是裝模作樣,說都老夫老妻了還疼什麼?這時候雙馨就特別生氣,特別有受辱的感覺。她說,疼就是疼嘛,我裝什麼裝?大海說,那就是用進廢退,軸承不轉還生鏽了呢。雙馨有時也想:到底是自己有病呢?還是對大海的身體從來沒有發生興趣過?
大海說,你若都這樣我可要找情人去了。雙馨說好啊你找情人我大力支持。大海說,遠水救不得近火,今晚你先支持我一下。於是第三次卷土重來。雙馨終於妥協了。大海三下五除二地剝去妻子的內衣,雙馨那雪白的胴體便一露無遺。天啊,這是怎樣美妙的身體啊!大海先前的不愉快立即煙消雲散,雙馨伸手要關床頭燈,被他阻止了。他很快地進入戰鬥狀態,雙馨不再抵抗,卻隻是噝噝地抽著冷氣。大海努力想看看雙馨的表情,可是她的臉側向一邊的陰影裏,隻看到一邊緊蹙的眉頭……
電話鈴驟然響起。沒有比這更掃興的。洪大海罵了一聲,摘下話筒遞給了雙馨。這時候來的電話,基本是找應局長的。
“老板,”果然如此。不要報上姓名,甚至不要去辨別對方的聲音,兩口子都聽出那是雙馨手下的副局長臭蛋。臭蛋大名陳聞戈,陳副局長喊雙馨“老板”,在瀟脫、親昵的背後,掩藏著不滿和不屑。前年老局長退休在即,陳聞戈自以為是坐穩第一把交椅的。臭蛋壞就壞在一張臭嘴上,他犯了官場的大忌:到處吹噓自己要走馬上任取代老局長了,甚至還跑到下屬單位去讓人賀喜請酒。結果卻是有心栽花花不發,反而讓不動聲色的應雙馨摘了果子。陳聞戈咽不下這口氣,把失意全都遷怒到應雙馨身上,誰一提起這個話頭,他便陰陽怪氣地說:靚麗女人嘛,一個香吻就能把管組織的男人統統麻翻,更別說她的床上功夫了。雙馨想,如果他知道她的床上功夫是如此的糟糕,又會作如何感想?
“老板,明天棲鳳街的考察我不去了,省局郝局長讓我去一趟。”臭蛋用一種毋庸置疑的口吻說,好像郝局長是他的親舅舅,又好像雙馨是他的下屬。其實雙馨心知肚明,陳聞戈的老婆在省城賣服裝,他是幫老婆發貨去的;陳聞戈常常擺出一種饅頭大過蒸籠的派頭,出些損招讓雙馨吃不了兜著走。
論搞這一套,雙馨還真的不是他的對手。既然不是對手,雙馨就不搞,揚長避短嘛。她自覺業務極好,為人又正直正派,不媚上不欺下的,不管是經濟方麵還是生活方麵,有著潔癖女人的自尊和潔身自好。工作方法也活泛,單位的福利比老局長在職時好多了,所以下屬也就服她;除了陳聞戈有時搗點亂,整個旅遊局運轉正常蒸蒸日上。
局裏這幾天正忙著棲鳳街的整修議題。棲鳳街位在城東老區,建於唐末大順年間。這條窄小的街道出過一位皇妃和一位節婦,皇妃的故事神秘而淒美,節婦卻因為培養出一個神童而出名;至今,昭宗皇帝的禦批還依稀可辨,使得小街有了曆史價值和文化韻味。小街先後經曆兩次火災,又按原樣修複,現在的建築是明末的,上世紀40年代有兩間屋子被日寇飛機的炸彈炸毀,解放後的修繕也算差強人意。如今的小街雖然破舊,但雕梁畫棟還在,流傳在小街的故事還在,雙馨堅持要把它開發成旅遊景點,而一些人卻認為沒有積極的意義而要把它推倒,騰出那塊地去建造高樓大廈。
“你去好了。”應雙馨說。剛想擱話筒,陳聞戈又在那邊剌剌地說:“老板,辦公室小李主任和打字員張豆豆不像話!”雙馨問怎麼啦?陳聞戈說,調情唄!小李可是有未婚妻的,他這麼花花腸子可要影響我們局的聲譽,別讓人說咱們局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雙馨知道他這是一石兩鳥,既打擊了小李,又指桑罵槐了她。她還不能和他較真,如果指責他,他馬上會說你急什麼急啊,我說的是黎老板。黎副局長最近正在鬧離婚,聽說是愛上了文化局一位剛分配的大學生。雙馨打斷了他的話頭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就把電話掛了。
陳聞戈整個就是惹事精,這樣的人能登上領導崗位簡直就是我們幹部製度的悲哀。
被敗壞了興致的洪大海罵道,狗娘養的臭蛋!便要再接再厲剛才被打斷的好事。雙馨堅決地說,我的心情早被攪沒了——睡吧。
洪大海覺得非常的沮喪。他的自信常常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這天傍晚,一名客戶扛來個熱處理好的蝸杆坯子,急急如律令讓嬋娟給加工。
“帶魚汛正旺呢,”客戶指著那蝸杆坯子說,“今晚就得給我趕出來。你若幹不了,我這就到別處去。”
每接到一單小小的業務,嬋娟總是喜形於色。生活充實了,賺錢比在崗時還好,嬋娟的臉色就越發的紅潤起來。可這次卻犯難了,首先是時間太緊,就是一晚不睡也未必能做得出來;其次是對方既沒提供圖紙,也沒帶來可供參照的舊蝸杆,叫她如何掌握尺寸?嬋娟就給大海打了電話,大海不愧是八級技工,他跑到那條船上,卸下那個壞了的蝸杆,畫了張草圖,給嬋娟給送來了。
他們就在那棚子裏忙碌著,配合得非常默契。一段時間的耳鬢廝磨,他們無話不談,好像回到當年未婚的那種狀態。龔嬋娟忽然想,當初要是嫁給洪大海就好了,她怎麼會鬼迷心竅要當什麼專員的兒媳婦呢。
這麼想著,便覺臉上火熱燙燙的,那燙很快就擴展到耳後。洪大海也看到了,心裏一陣小鹿亂撞,嘴裏卻說,你這個夾頭有點問題,我幫你調整一下。嬋娟輕輕地籲了口氣,退坐到旁邊的一條高凳上幸福地看著。忽然,她發現了什麼,說:大海,你的衣服掉了兩粒扣子!在大海聽來,仿佛掉一顆扣子是可以理解的,掉兩顆就不行了。第一粒扣子掉了時,大海曾要求雙馨給釘上去,雙馨沒有說釘,也沒說不替他釘,隻說等等你沒看我忙著呢。大海等著等著,直等到第二粒扣子掉了。那一回他賭氣自己去穿針引線,可是他那粗大的指頭既拿不穩針頭,也抓不穩扣子。
嬋娟回屋拿了針線,又找了兩粒同樣的扣子,麵對麵地替大海釘了起來。他們靠得這麼近,連呼吸的氣息都互相交彙著,兩人都同時嚐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滋味,心裏就覺得甜甜的。當嬋娟用牙齒咬線頭時,她的臉整個地埋到了大海的懷裏,大海真想俯下身來,親一口她那黑油油的頭發。可是他不敢,他覺得這裏麵好像還有個什麼不可逾越的東西。嬋娟咬斷了線頭,抬起了亮晶晶的雙眸,看著大海說:你知道我那次離婚的事嗎?
大海沒接腔,他知道那次離婚,那場風波是因為雷平喝下一整箱啤酒睡覺尿床引起的。那滔滔尿液淹沒了床墊嘩嘩地湧向地板,又貫通了地板的縫隙直擊樓下的主人家。那時候他們還住在租來的小閣樓上,當女主人披頭散發跑上樓來興師問罪的時候,嬋娟就下定決心要打一場艱難的離婚戰爭了。可是鬧劇剛拉開帷幕,奚美芳就打上門來,她找到重型機床廠的頭頭們說:龔嬋娟這個勢利小人,當初她哭著求著要嫁到我們家來,現在她公公剛離休,她就想另抱琵琶再攀高枝!於是頭頭們對嬋娟展開了輪番轟炸批評教育,把離婚的胚胎扼殺在搖籃中。
可是大海能說什麼呢?“寧拆三座廟,不拆一樁婚”,難道他還能拆散人家的婚姻不成?更何況雷平還是他的同廠同事呢。大海有點心不在焉地問:雷平怎麼還沒下班?嬋娟說,他哪有什麼上班下班的?中午也沒回家,不知又到哪裏灌貓尿去了。又反問大海道,雙馨呢?她沒有出差吧?大海說,她今晚又有應酬,我可是孤家寡人沒飯吃了。嬋娟從凳上跳了下來,說,我去買兩個菜,今晚你就在我家吃好了;總是累你,也該請你吃頓飯了。
正待出門,外麵卻傳來外地口音的叫喊聲:誰是雷平家屬?雷平家屬快出來!
嬋娟趕緊跑出門去,卻見一名穿著橘黃背心的三輪車夫,正在四下裏張望著吆喝。雷平醉得不省人事,半躺半歪在三輪車上。樓上樓下的人聞聲都探出腦袋,指指點點地議論著什麼。嬋娟付了車錢,對雷平道:下來!雷平睜開惺忪的醉眼,伸出隻手,直直的指著前麵,說:同誌們,前——進!嬋娟說,前進什麼?到家了,快下來!雷平的涎水順著下巴,一直淌到胸前,他結結巴巴地說:敵、敵人、在正、正前方,同、同誌們,衝!
四周一片哄笑。嬋娟覺得太丟人了。她跨上了三輪車,一把拉住丈夫,要把他拖下來,可是雷平死死地抓緊了車鬥,說,男、男子漢、大、大丈夫,不下來就是不下來!到底是男人家,醉酒了力氣還是不小,任嬋娟怎麼拉也拉不動。樓上有人在起哄:加油!雷平加油!可不能輸給一娘們!雷平越發得意決不鬆手。嬋娟氣極了:對著樓上就是一梭子:他瘋了你們也瘋了不成?看把你們給幸災樂禍的!這時候她的雙胞胎兒女放學回家了,左邊一個右邊一個,硬是把父親拖下車來,攙扶到屋裏去了。
棚子裏,隆隆的機器聲掩蓋了正在幹活的洪大海的視聽。
這個黃昏,應雙馨推掉所有的應酬,早早地回到家裏來。
明年開春,市裏有幾個上中央黨學習的名額。她找了管組織的司馬副書記,說希望能去北京深造。司馬書記隻是笑笑,卻沒有表態。省局正忙著在出一套旅遊叢書,樂川卷是雙馨掛的主編。出書是千秋萬代的事,尤其是在這節骨眼上,可出不得半點差錯的。所以她把稿件的軟盤帶回家,一篇篇都親自過目。
她心裏有點亂。想了想,就給鄭京生打電話。鄭京生智商很高,跟他說話有一種愉悅感。撥通了電話,先聊了會旅遊叢書的事,接著雙馨隱晦地提及上中央黨校的事。鄭京生今天有點怪,東拉西扯地盡說些沒邊沒際的話,對她上黨校的打算沒什麼反應。
大海沒在家,這陣子他挺忙,不是在幫嬋娟的家庭作坊,就是被王光昌纏著磨著。王光昌想挖他到起錨機廠,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今晚大海就是被王光昌喊去吃飯的。
在熒屏上看稿,眼睛有點累,她起身作了幾節眼操,又在屋裏轉了一圈。她打開立櫃的一扇門,那裏放著幾件別人送的、造型別致的首飾。想想做她的首飾也可憐,隻有在她心情特別好的時候才得亮相一下,美麗總被她冷落掉了。她隨手翻了翻首飾盒,一張發黃的紙條掉了出來,她撿了起來,上麵卻是四句簽詩:
碧桃來自武陵宮,灼灼嬌姿映水紅,更兼東風輕借力,開花結籽總成功。
這是10年前,她從翠屏山上那座叫“長生宮”簽筒裏抽得的簽詩。
雙馨參加區裏的幹部招考純屬偶然。那年的那個星期天她在嬋娟家補工作服——當時她家還沒有縫紉機,剛好嬋娟的婆婆奚美芳來了,說有幾個轉幹的名額,讓雷平去參加轉幹考試。奚局長勸兒子好歹去應付一下,餘下的事由她來打理。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可雷平卻說:我考什麼考?我識得的那幾個字早已還給老師了。氣得老太太雙手直哆嗦,她指著兒子大罵: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來!雷平倒不急不臊,他朝正在孜孜補衣的雙馨努努嘴道:這裏有一位爭氣的,你老有那麼多的熱情和能量,不妨幫幫她吧!專員夫人看了看雙馨,眼裏掠過一絲說不上是婉惜還是後悔的東西,歎著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