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邁向極端的頌歌時代(2)(3 / 3)

的過火鬥爭,的共產風狂熱,人們還沒有來得及從令人頭暈的政治漩渦中弄清是怎麼回事,就陷入了饑餓和浮腫。這時候,一方麵意識到要糾正經濟領域的左的錯誤,一方麵又在廬山會議上開展了與之相違背的“反左傾”鬥爭。這次錯誤鬥爭,助長了本來就嚴重的左傾錯誤,“在政治上使黨內從中央到基層的民主生活遭到嚴重損害,在經濟上打斷了糾正左傾錯誤的進程”。這樣,一個浪潮連著一個浪潮,接著是階級鬥爭愈演愈烈的觀點的提出和貫徹,以及由於政治上的不穩定浮動起一股巨大的幾乎無以抗拒的現代迷信運動。這一切,都給後半期的詩歌帶來極為重大的影響,由此開始的“文化大革命”十——一般稱為“災難的十”,在詩中,一切正常的生活都得不到表現,詩歌可以說已經死亡。惟一活著的,也許就是對於特定個人的頌歌。

這時候,政治抒情詩已經演化而為凝固的類似廟堂文學的頌詩。詩的形式也發生急劇的變化,即語言的空前華靡濃豔以及高度的程式化、貧乏化,形式上由初期興起的賦體詩而轉變為極為講究、對仗工整的駢偶化。“東風”一定對“紅日”,“千帆競發”一定對“萬炮齊鳴”,“雨遊青鬆翠”一定對“霜打紅梅俏”,成係統的排偶句構成了一篇篇堂皇的現代迷信的頌詩,這就是當時僅存的詩歌——很難說這是新詩,它的文體是不今不古半文半白的——

中南海明燈掣閃電,

北京城號角卷狂飆,

革命的轟天雷,隆隆作響,

戰鬥的導火索,嗤嗤引爆。

史詩千章,在您的陽光照耀下大放異彩,

鐵流萬裏,在您的旗幟指引下高歌奏凱。

鶯歌燕舞,山花爛漫,春光中奔湧多少歡騰的金泉,

驚雷震天,狂濤拍岸,風景裏飛出多少矯健的海燕。

都是對偶句,更為嚴重的不是形式而是內容,把個人寫成了神。個人的出場,仿佛是神的降臨,“豁然間,雲蒸霞蔚,滿天異彩;一霎時,萬象生輝,遍地花開”,“您一個號令,萬裏長空,風雷滾動;您一揮巨手,祖國大地,春潮澎湃”。而且他還能夠呼風喚雨驅邪鎮妖:“烏雲壓頂,你呼喚霹靂驅陰霾,妖霧迷漫,你浪卷疾風落塵埃。”

這種內容的空虛和形式的華靡的結合,在中國文學史上,六朝文學與之略近。建安風骨已經過去,那時政治上的黑暗腐敗以及知識分子逃避現實的情緒,產生了崇尚空談的玄言詩。文學史講:“西晉後期以至東晉,由於玄風盛行,詩歌成了唯心主義的講義。”在文體上,則是駢體文大興。

這便是當代詩歌“浪漫主義”時代的終結。“浪漫主義”救援的結果,是救援者自身的消失。這個終結的標誌,無非為內容、形式二端。內容上,由人為的被不適當誇大了的“階級鬥爭”邁向真實性的完全消失,落後導向現代迷信的頌歌。形式上,由崇尚藝術而發展起來的新賦體詩轉而為頌詩內容的新駢體文,最後導向新的廟堂文學。

注釋:

沙白:《遞上一枚雨花石》,人民文學出版社6月版。

見《詩刊》第5期。

見《詩刊》。

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