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姐姐的淚珠兒(1)(3 / 3)

可是為什麼每個角落都在發光,唯獨腳下是一圈圈的黑暗。

當然不會是我前姐夫。這些發舊的,脫了墨的心情不知道在日記本裏塵封了多少個歲月。她時而忘記標上日期。連我也不知道究竟產自怎樣的年份。然而我卻憤怒,我沒有在她的葬禮上聞到深愛的氣息。她日記裏沒有一件身為人習以為常的生活瑣事,她說:“情緒,不屬於真正的日記。隻言片語,遺忘了事情的開始與結束。每天都在忘記,自發的,和刻意的。也許我生錯了時代,時代裏的一切都戴著麵具。上課,下課,兩地來回奔波,聯想,幻想,時而渴望創作時而激情冷卻,好像承擔著必經的使命,卻總在不經意間茫然失措……”創作……我感到遺憾,洛雪是適合當一個詩人的,可當詩人的多半都出事了。

“也許,這隻是一個詩人。她在她漂泊的肌膚上,遊走著,來自沙漠的陽光。”

我忘了我在念她的話,天啊,我竟然忘了!我想那一定是洛雪仍在上學的時候,隻有那時還能保留一點點的單純。我莫名奇妙開始憎恨自己!教導主任已經幫我報了美術比賽的名。估計是看我高考沒戲,還不如走藝術道路,早點滾蛋。我答應才不是因為喜歡畫畫,才不是,隻是一時心軟,勉強答應了而已。藝術?藝術算個屁!我畫的畫,我爸媽從來都不正眼瞧。他們隻關心洛雪每個月給多少錢。洛雪寫了厚厚一本詩,難道她愛藝術?她自己過得就像個守財奴。我神經大條還能分清櫻花和桃花,她眼裏隻有虛幻的櫻花飄落的場景。

虛幻……我突然愣了。難道現實到極點,就會變的感性?難道我唯利是圖的姐姐,一直活在自己編織的夢裏?那麼,究竟存不存在令她刻骨銘心的愛情?我一直排斥著她文字裏關於前世今生的話題。這太太太不靠譜。我寧願洛雪是裹著神秘麵紗消失在風塵,也不願意她早已得上了神經官能症。

夜裏,我夢到了她。她死掉了快半年,我才第一次夢到她。可見她對我這個妹妹,並不是那麼依戀。也許她慶幸自己終於死了,然後去尋找她虛無縹緲的夢。我笑自己竟然這樣想,潛意識裏,我相信靈魂是存在的嗎?不然我計較什麼。我睜大眼睛,反複確認眼前的東西:滿屋的籃球明星畫報,酷斃了的男式手鏈,一櫃子暗色係的衣服……我和洛雪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雖然都是長頭發,她的安靜柔順,我的囂張幹燥。

我夢到她在哭。她掩飾表情的能力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所以看起來像喜極而泣。她拿了一大堆發卡和裙子給我,我惱透了,不停嚷著滾開!快滾開!別想拿你的虛偽來腐蝕我!所以日子,一直這麼腐爛著,腐爛著,不帶任何氣味的潰爛,所以陽光是多麼燦爛啊,隻有我自己,那脆弱到極致的靈魂,午夜夢醒時才望見一室的麵目全非,月光,霧一般的月光,灑向寂靜的,充滿睡意的田野。醒來,睡去,不停做夢,自編自導……天啊,到底是她在寫,還是我在念,為什麼這些靡靡之音像冤魂般久久不散!我早已不對任何情緒做出應答,我比洛雪要堅強百倍千倍!我享受極了孤獨冷僻的生活,哪怕死掉也不需要任何人來關心!

我好像在被她拉著跑,她越來越矮,竟成了一個小男孩……我不停的跑,不停的畫,我怎麼可以不停的跑,不停的畫,我好想醒過來,我必須醒過來!我看她的日記隻是想拆穿她,我從來沒有想要變成她!她那麼自私,那麼無情,明知道我的心每天是多冷,還拋下我一個人!這麼多年,她隱瞞著一切的一切,她在我記憶裏,恐怖而陌生。

連續衝了四回澡。洗一次,我放佛就透明一次。出於本能吧,於是我狠狠的掐肉最少的地方。媽的,真疼!我不禁罵了出來。鏡子裏突然出現洛雪的臉,我真想揮一拳把它砸了!我想我隻要穿上衣服,就會知道自己是誰了。

和那個罵我紫薯的男生在校門口狹路相逢。為了早日脫離昨晚的夢魘,我對他興趣暴增。“你怎麼還是這樣?”他皺著眉頭數落我,我反抗勁立馬上來,吵著吵著,他突然笑起來,趁我不備竟伸手摸了我的頭。我是很生氣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沒發飆。從那以後,我每天都想看到他,看得越多,不敢抬頭的次數也越多。我想我是喜歡上他了。我就這麼喜歡上了一個人,我並沒有太意外,反而暗暗竊喜。我想我應該去談戀愛,洛雪就不會再糾纏我了。可是我錯了,自從我喜歡上那個男生,一個星期至少要夢到洛雪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