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洛雪所說:“或者在我內心深處,我明了,多年之前的容貌,早已是嫁入墓穴的壁畫,守候的是腐爛生蛆的屍骨。而在那扭曲的靈性折磨下,所能夠誕生的,隻會是如今這幅,令我不止一次想拿刀割裂的麵孔,因此我隻能不斷的故作一種姿態,好與前世的自我有所連結,好有理由對眼前的世界不聞不問,那一份嶄新的愛情好了,可為何沒有,沒有,遲遲沒有,那深夜曇花一現的精魂正楸著我的發辮嘶吼……”
洛雪小時候有點嬰兒肥,高中畢業之後就開始拚命減肥,無論別人怎麼說她瘦,她都不滿意,好幾次都暈倒在澡堂。所有人都以為她戀愛了。她是戀愛了,和她心中的神戀愛。我們都被騙了……所以我恨愛情,無論是現實的,還是虛幻的。我真搞不懂,洛雪那樣聰明的女孩怎麼會陷入魔鬼的圈套。“用前半生學會純粹的愛,用下半生去償還另一個人的債。”她一直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於是對每個人百般討好,唯獨對自己殘忍。我時常看到她掐著自己的脖子,對鏡子笑。她說防止駝背,我信了,從未在意過那上麵的紅印。
什麼,都不是我,連秘密也是,當生命走向盡頭,無非是一首冠上詞牌的歌,我用罪惡組成一首詩,他們夢中雲雲,認為那是脆弱的蓮蓬,其實早已入冬。
我不用洛雪來寫,我自己去寫。那種我要變成怎樣的感覺,不再那麼強烈,取而代之的是不能變成怎樣,好像,我很了解自己一樣。我觀察著身邊的每一個人,我想知道在他們正常的外表下隱藏著怎樣驚心動魄的分裂故事。雖然目前對雙重性格和人格分裂的定義尚不完備,但‘表裏不一’的人群在激增。星座,後來無聊的時候也看了看,十二星座裏的雙子座和雙魚座應該是典型的代表。但我真的不想多看。那會讓洛雪的死因更加撲朔迷離。
被處分後,我的日子更加自由。我是個目光短淺的人,不會像洛雪會把一年的開銷都精打細算出來。我在空蕩蕩的教室獨自坐著。所有人都去吃飯了,一連幾天,我都在享受著這溫暖的空寂。我打開mp3開始聽歌,聽不知道喜歡還是不喜歡的歌,害怕一首歌就那樣,高潮著高潮著,就成尾聲,於是單曲回放,聆聽一場場堅硬的自欺。我覺得自己是個隻會畫畫的白癡。也許知道隻是一種接受。我早就學會接受了。
我差點就學會了。
爸媽要給我轉學。寧願讓我留一級,也不願意我去讀藝術學校。麻木的我的心差點就順從了,卻突然胸腔抽上來一股眼淚。是洛雪的淚珠兒吧……我突然想起來,報誌願那會,她是打算學設計的。我注視著窗外,我想陽光,樹葉,都和我跳舞吧,將那水晶燈折射的哀愁,埋藏在安靜的綠蕾絲下。那一朵來不及盛開的花,空空的心,封印了孱弱的花蕊,綠幽幽的莖啊,連結了千年萬世的怨恨,光,你昏天黑地,盡情閃耀吧,你知道,你多需要我這一份殘缺。我鐵了心和爸媽杠到底。
日記的後幾頁,洛雪先是這樣寫的。
理應去憎恨的對吧,他走了,消失了,同我消失在不同的輪回,他已經受夠我了,聽到了,我聽到了,上天不會再給我任何機會了,可我要多長的時間來忘卻這死而複生,複生卻早已死去的眷戀。
真的隻能靠寫出來,寫出來來挽救自己的分裂,那麼我還要活出那份理想嗎,還是我依舊是我,他依舊是他,而我們,不再是我們了。
她的兒子發起了高燒,送到醫院,卻喚起了關於女兒的記憶。這也是罪孽的一部分。她生不了了,永生永世都無法釋懷了。於是她:
於是打算忘了他,隻在心裏默默的念,三生石上的梵歌,早已失去了韻律,我不清楚你的模樣,記不起你曾經的詛咒,我想我要將自我從你冰凍的靈魂中解脫,陰晦如雨的畸形的糾纏,是該告一段落了。
這一刻,她清醒了。或者,她從來就沒迷失過。我仍是有那麼多的不懂,可我現在又能做什麼?我絕食,鬧自殺,離家出走……有用,但是有意思嗎?姐姐沒了,父母老了,我還能任性到何時!不是隻有順從才是解決之道。我想畫畫,我要畫畫,大聲說出來不就好了!說出來,必須講出來,隻要講出來就夠了!一直以來,我嘲笑這個世界的荒謬和無趣,把任何角色的轉換都看做虛偽的產物,現在才明白,選擇了一種,勢必會失去另一種,記起了一個自我,終將會遺忘另一個自我,禁錮無處不在,而反抗,才是永恒的課題。在我還算年輕的歲月裏,我想勇敢的找自己。
喜歡,潔白的床單,滴上一滴血,血色的果實,帶給我安全感,替代我空掉的心,要,鮮豔的血色,凝聚也要是新鮮的,卻不喜歡紅寶石,難道習慣把激情吃進肚子,我沒有,我知道,我沒有釋放的歲月。
仿佛吃前世的心,我和他,我們再也不分開。
然而日記的最後一頁的最後一行字卻是——原來悲傷也有耗盡的時候……
我徹底崩潰了。睡了一天一夜之後,給自己寫了一首詩:
這一刻,我決定失憶,上一個黎明前的黑夜,化作遠古的煙塵,飄散吧,你們不是我的歸宿。
我願和冥界的神靈,做一次長談。
顧慮,請離開我,離開我,不要那麼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