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良辰。”溫柔的公子開口吐出三個字。
已經行至門前的我轉身疑惑道:“嗯?”
“記住,草民叫景良辰。”
我又羞答答地走了幾步,然後渾身僵硬,停住!
草草草民,他這樣自稱,難道知道我是……他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從景府出來,我看了看周圍的景色,這裏竟不是都城,而是距離都城一百多裏地的晏維。
晏維本是一人名,相傳,父皇在位時此地瘟疫肆虐,被劃作死城,城裏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人進不來,父王相當於放棄了這一幹子民。這也是父王若幹黑曆史中的一件。
但那時,有個遊醫行經此城,竟然穿過層層看守進去了,不出個把月,瘟疫消失,草綠花紅,一切災難竟度了過去。百姓視他如再生父母,捐食捐帛的供著,那遊醫也就在這裏落了戶,定居了下來,平日裏幫城中百姓免費看病,心善得十分猛烈。
那人就是晏維。許是禍害遺千年,好人不長命吧,晏維這生隻收了一個徒弟,然後二十有八的時候在夢中離去。此後,人們為了銘記他,就將此城更名為晏維。
站在這裏,把我熏得都是一派慈眉善目,好地方啊好地方。
我在景府門前呼吸著民間的空氣,然後抬腿準備走。往左邁步,坐馬車可以前去都城找沈清濁,順便讓他把車資付了。這時,一群鶯燕從遠處奔來,嘰嘰喳喳的經過我,向右邊跑去。
我伸腳絆倒一個。
裝作善心地扶起她時,我愣了一下,好吧,收回剛才“鶯燕”這個詞。
看著這位披金戴銀、麵化濃妝的大娘,我問了一句:“姐姐們這是哪去?”
嘴甜總是有好處的,特別是在外地,能夠拉近你與鄉親的距離,這位大娘非常上道,很有前途,拽著我的手道:“前方柳公選拔大賽,妹妹要不要一同前去,我正要買一個,你也能幫我參考參考,看你像外鄉人,聽說今兒個的柳公選拔賽上有幾個都城來的呢?”
柳公,相當於男版的花魁,這選拔賽在民間很是盛行。我們離國自從有了我這個奇葩女帝,很多女人都開始當家做主,小倌、男寵養的不亦樂乎。當然,自古都一樣,有錢的便是爺,男人可以妻妾成群,女人亦可。
再就是這柳公大賽,也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則,柳公們的一番亮相,無論排名或者最後的成績如何,你都可以掏錢給主辦方買下他,若是相中的人多了,也可以臨時進行拍賣,果真是民風開放啊……
本王好喜歡,所謂的體察民情,大體就是這個意思吧,我安慰著自己,然後隨了那位濃妝大娘朝右邊走去。
這柳公大賽真是奢侈的夠勁,入場還需一百兩紋銀,貌似徹底杜絕了沒錢還愛湊熱鬧的閑人。本王覺得挺惆悵,正歎著氣準備走,誰知那濃妝大娘一把拽住了我。
濃妝大娘對我聳了聳眉毛,問道:“我看妹妹是從景府出來的,你是景老爺的——?”
她故意拉長了尾音問我,我訕訕地笑著,點點頭,意思是“你懂得”。這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你覺得我是他啥人,那就是啥人。
收到答案,濃妝大娘莫名其妙的“嗷”了一嗓子,忙從袖口掏出兩人的入場錢,拉著我進去,嘴裏還說著:“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濃妝大娘帶著我找了一側方入座,我很困惑,也就問出聲來:“姐姐怎不去中間坐,這裏怕看不完全吧。”
“妹妹這就不懂了,柳公從咱們這邊進場,若看上了,可以提早定下,就不要他上場了,這還能省下拍賣費,沒人和你爭。”
我伸出大拇指,讚道:“行家!”
“小意思小意思。”
本王實在沒有想到,竟能在這裏,再次見到卿葵。
那人的話響蕩在耳邊:“千秋,不是我,你信不信?”
我為了卿葵劃他的那一刀,看來,是真的魯莽了。
卿葵站在隊伍的末端,臉依舊白皙稚嫩,他使我想起一個人。那人是我幼時的玩伴,如今我雖忘了他叫什麼名字,但印象還是蠻深刻的。
彼時我住在鄉野農家,大人們把我照看的實在太好,我要幹什麼都從不阻攔,說是縱容,倒不如說是放養。我一直覺得,即使當時我要點了他們的房子,他們也會淡淡笑過,然後原地再蓋起一座吧。
那男孩住在隔壁,至於怎麼相見又如何開始黏在一起,我已經忘卻,我隻記得,他皮膚比我還白還光滑,肉包子似的臉,瞳仁黑亮,像黑葡萄。他是我的小尾巴,那年幼的時光,因為他的陪伴我過得甚是開心。
當然,那男孩不會是卿葵,他比卿葵年齡大些,應該早已變了樣吧。
卿葵的眼掃過我,對我呲牙一笑,我立刻就站了起來,衝上去拉他的手要走。主辦方的人各個身強力壯,衣不蔽體,胸肌在盈盈的光線下閃著嚇死人的蠻橫油膩,順勢就把我們包圍。
我站定身子,打著哈哈笑道:“我當是熟人,原是認錯了。他……怎個價碼?”
一個發言人把卿葵從我手裏拽走,滿不在乎地回答:“姑娘怕不知我們這裏的規矩,都城來的柳公,怎的也得上台走秀一場再說。”
“是是是。”我弓著腰,退到濃妝大娘旁,神色萎靡的坐了下來,心裏是有些焦急,也對卿葵有些怒其不爭,這孩子怎就偏偏認準這一條道了呢。
本王拯救蒼生暫且困難,就從拯救你開始吧……
濃妝大娘磕著瓜子,見怪不怪,想必我被男色衝昏頭腦的舉動在別人身上也上演過。
大娘開始與我磕牙,“你知道早年都城本要遷都於晏維,後來為何黃了嗎?”
我搖搖頭,這還真不知道。
“是因為晏維美男眾多,而女帝——”她貼到我耳邊,語氣極為八卦,“有老仙人給女帝算過命,她毀於色,國亡於色。”
我一口茶水卡在嗓子眼,咳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濃妝大娘覺得我這幅表情肯定是感了興趣,又開始抖猛料,“據說女帝這回在少林清修,不是她本意,說難聽點,是攝政王囚皇了,他們之間多有曖昧,攝政王必是要替女帝擋這些紅鸞劫的,你猜怎麼著?嘿——”
濃妝大娘一定是平時聽書聽多了,關鍵時刻還卡殼想要點互動,可我才不想知道她在瞎嘿嘿個什麼勁兒,遂直起了身言道:“閑話不表了,我得去當鋪弄點銀子過來,有個孩子我覺得不錯,想買了。”
話說的通透,大娘一副怪異的表情,忙說:“自然,自然。”
看來晏維的老百姓還是太閑了,沒有幹旱洪水,沒有戰爭瘟疫,就空剩下閑時讓她們來編排女帝的風花雪月了。我很頭疼,這次給我配對的人——她們真能豁出了膽子聯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