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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情偶寄》是李漁的一部所謂寓“莊論”於“閑情”的“閑書”。作者在該書卷首《凡例七則.四期三戒》中自述道:“風俗之靡,猶於人心之壞,正俗必先正心。近日人情喜讀閑書,畏聽莊論,有心勸世者正告則不足,旁引曲譬則有餘。是集也,純以勸懲為心,而又不標勸懲之目,名曰《閑情偶寄》者,慮人目為莊論而避之也。”又說:“勸懲之意,絕不明言,或假草木昆蟲之微、或借活命養生之大以寓之者,即所謂正告不足,旁引曲譬則有餘也。”我看,李漁的這段表白,半是矯情、半是真言。
所謂矯情者,是指李漁出於自我保護的目的,故意說給當政者和正人君子者流聽。因為李漁的著作文章在當時已經受到某些人的指責。李漁的友人餘澹心在為《閑情偶寄》作序時就說:“而世之腐儒,猶謂李子不為經國之大業,而為破道之小言者。”所以,李漁預先就表白:我這本書雖名為“閑情”,可並不是胡扯淡,也無半點“犯規”行為;表麵看我說的雖是些戲曲、園林、飲食、男女,可裏麵所包含的是微言大義,有益“世道人心”。李漁這麼說,對於當時的統治者和滿口“仁義道德”,“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腐儒”們,不無討好之意。當然,《閑情偶寄》中所言,也並非沒有出於真心維護封建思想道德者;但是,書中大量關於觀劇聽曲、賞花弄月、園林山石、品茗飲酒、服飾修容、選姬買妾、飲食男女、活命養生等等的論述描繪,難道其中真有那麼多微言大義嗎?明眼人一看便知,李漁所說的,大半是些“聰明人”的“聰明話”而已。正如李漁的另一友人尤展成(侗)在為《閑情偶寄》所作的序中說的:“所著《閑情偶寄》若幹卷,用狡獪伎倆,作遊戲神通。”不管作序者這幾句話的原意如何,但用“狡獪伎倆”來形容我們在《閑情偶寄》中所看到的李漁,還是貼切的。在統治者對輿論鉗製得比較緊、時有文字獄發生的清代,李漁以及像李漁那樣的文人耍點小聰明,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文革”時許多知識分子的做法不也是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