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羅德裏安吸了吸氣，沒精打采地回答，眉尖蹙在一起，“可還會有什麼好的結局嗎？”他毫不掩飾地問。誰都知道可能產生的判決是什麼，無論哪一種，都會把格蘭莉斯的一輩子陪進去。
嘉妮德避開他的目光沒有回答。
三個人默默無言地站在窗邊，暮色四合中，沒有什麼光亮的血色夕陽一點一點隱匿到看不見的地方，令人覺得心情沉重。
沒有什麼可以改變這個結局了，這個決定來自安波爾大陸最高權力機構的最高層，真的是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梅妮此刻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令她覺得這一切都不真的，可是她剩餘的理智告訴她，隻是她希望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但這一切卻還是真的。一種絕望的表情寫在她的臉上，她木然地發著呆，居然想是不是可以不去出席聽證會，那樣就可以不要目睹最殘酷的結局。可另一種想法此刻就產生在她的腦海裏，令她悲哀萬分：也許，也許這就是見格蘭莉斯最後一麵的唯一機會吧……最後的……最後……
那是一個灰蒙蒙的早晨，日曆翻到12月，落葉木的葉片已經差不多掉盡了，空蕩的枝椏雜亂地指著天，默默無語。
洛依爾莊園的大房子裏一派繁忙。主人要出門辦公，小姐和三個男孩子則要去上課，所以仆人們已經習慣早早就將一切準備妥當，不至於在主人坐到早餐桌邊時椅子還是冰冷的，或者是麵包上的醬已經因為時間久而結成了小塊。
今天的情形也是一樣，矮妖們時機恰當地端上美味的早餐。可梅妮嚼著鬆軟的果子餅卻沒有什麼食欲。也許今天一過，她在這裏借住的日子就到頭了。她答應過父母，在聽證會結束就會回到學校，或者回到家裏去一次。而今天就是這麼個日子。
她跟隨著克林斯卡繆爾先生、羅德裏安和嘉妮德一起坐上馬車，來到法院。
站在青灰色大理石的台階上，她不由抬頭望了一下威嚴肅穆的多利克石柱上方那三角形簷的雕塑：手執天平的女神。
天平該是公平的象征吧？可一想到好友，她的心裏就有種刺痛。忘了是誰說過，“沒有絕對的公平”，的確如此。她想若格蘭莉斯出生在一個貴族家庭，那情況就會大大不同，至少會有成打的守衛使她從小遠離危險，免受亡靈的騷擾，或者至少在事發後也會得到有效的治療，使她不用過這種被人寄居、無法控製自己身體的日子。可現在呢？以她父母這樣普通平民的身份，又何談“公平”。
她站在台階上想的出神。身後不時有馬車停下或者轔轔駛過。
“等一下！”她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來，“梅妮！”
梅妮連忙回過頭，在距她幾步遠處，一群侍衛的保護中，那熟悉的臉令她的心一陣狂跳。“……米謝爾！”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米謝爾顏色不相同的眼睛眨了一下，從侍衛們中間來到梅妮麵前，給了她一個緊緊的擁抱。“好久不見了……”她說，音調因為情緒的激動而有些微顫。
“的確……”梅妮隻是用力地點點頭，幾乎不知道說什麼好，“好久不見了。你好嗎？”她上下打量著米謝爾，隻見她穿著做工精細的衣衫，但看上去並不快樂。
“就是這樣吧……”米謝爾淡淡一笑。
“你……我聽說，你現在……”梅妮想起了羅德裏安對她說過的那些關於米謝爾的話，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你聽說了是吧？”米謝爾的表情又恢複了往常的不冷不熱，不過梅妮知道那隻是她的個性，她繼續說道：“我住在自治領，真是很麻煩呀。這些家夥整天的跟著，實在是甩都甩不掉。若不是今天要來作證，恐怕我還呆在那裏出不來呢！”她嘻嘻一笑，好象滿不在乎。但梅妮聽了卻很不是滋味。
女孩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安慰她還是該說別的什麼。
“走吧，”反而是米謝爾打破沉寂說道，“那個藍頭發的小子是在等你吧？”她瞥了瞥站在台階頂端瞧著這邊的羅德裏安。
梅妮還是沒有動。要麵對這樣的場麵令她覺得膽戰心驚。
“有些事情是逃不開的……”米謝爾輕輕地說，“我想你也看過了吧？你不可能不去看一看……”她看著一臉迷茫的梅妮，背過身，沉默了一下，但似乎又下定決心似地回頭，臉上滿是哀傷：“那是墓碑吧……”吐出這幾個詞後，她的唇還在微微地顫動，卻因為難過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梅妮在刹那間明白了米謝爾所說的一切。那是她幾乎忘記了的事情，在那個中午她無意的占卜。劇烈的心痛在那一刻襲擊了她，她差一點沒法站穩。格蘭莉斯那時說過的話此刻那樣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
“梅妮，你看見的，是我的墓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