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裏安和梅妮在街頭有些漫無目的地晃蕩著,誰也沒說話。一段沉默的路後,他提議不如就邊走邊找,封印之塔在首都南郊,那麼他們就往南走。梅妮點頭表示同意。
拐過一個街角,兩個人忽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高喊了另一個他們熟悉的名字:
“葛瑞雅!”奧修拉爾追著葛瑞雅從路邊一家高級的餐廳的門裏出來,伸手想拉住她,但卻被葛瑞雅狠狠甩開了。兩個人似乎起了點爭執。
“別這樣,葛瑞雅,你聽我說好不好?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啊……”奧修拉爾連連說著。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這是人命啊!你就不能表現出一點正常人的同情心嗎?!”葛瑞雅生氣地說道,在街邊站住。
“可是我們辛苦了那麼久,不也就是為了這個結果嗎?現在他罪有應得了,那不是很好嗎?”奧修拉爾似乎很理所當然的說道。這論調令梅妮幾乎作嘔。
“可是另一個呢?她難道也罪有應得?!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啊!”
“葛瑞雅……聽我說,我向你保證這件事會有個完美的結局!真的!現在我必須走了,等我半個小時,至多——恩,不會比半小時更多了!我很快回來,給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現在去裏麵等我,外麵很冷的。”他說著笑了,不管葛瑞雅用多驚異的眼神看著他,他將葛瑞雅往餐廳門的方向推了一把,接著便招呼來在路的對麵等待他的馬車,鑽了進去。
葛瑞雅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著馬車遠去,她一臉將信將疑,但最終還是走回了那家餐廳。
“這家夥腦子有問題!”羅德裏安望著路的盡頭,給了奧修拉爾這樣一個評價。
“不管他,我們走吧……”梅妮覺得她算了看透了這家夥的嘴臉,於是也不想再多說什麼。
兩個人又走了一段,終於搭上了一輛公共馬車。
車夫雖然很奇怪為什麼這兩個小家夥在晚上去這麼個地方,但看到羅德裏安那件名貴的皮毛的鬥篷後終究還是上路了。隻要他們付車錢就成了嘛,他這麼想道,那些有錢人的的少爺小姐總是愛玩花樣,三更半夜的去那種地方。他搖了搖頭,驅趕著馬車直奔南郊。
路上的燈火漸漸稀少,寬闊的路上幾乎沒什麼人。在不遠處,一個黑沉沉的影子越來越近,越來越高大。羅德裏安告訴梅妮,那就是封印之塔。
梅妮看著沿路孤單的街燈和黑漆漆的風景,揣測著那時格蘭莉斯的心情。她一定很不想死,在幽靈之國她就說過,她不願就這麼被人操縱下去。可現在她卻躺在冰冷的墓地裏,如果那裏還能稱的上墓地話。那時的她無論如何不會想到這個結局吧。
不一會兒他們就到達了目的地。羅德裏安吩咐車夫等著他們,雖然那家夥不很樂意,但還是在羅德裏安雙倍報酬的誘惑下答應了。
羅德裏安陪著梅妮向塔那裏走去。
封印之塔坐落在郊外的一片開闊地,塔身是白色花崗石,非常高,從外型看就是一根上細下粗的圓柱子般的建築物,沒有窗戶,隻有一扇門。
通常人們是無法到達塔下麵的,那裏有守衛把守。最近距離也就是能到達外麵的一個小廣場,廣場後就有圍牆和鐵門,那裏也有守衛。
此刻梅妮和羅德裏安就在那個廣場抬頭望著圍牆裏的白色高塔。
四下空無一人,一種肅殺陰冷的氣氛在這裏蔓延。令人有點毛骨悚然。這裏畢竟是個墳場吧,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被封印在此處呢?他們無法離開的靈魂此刻又在哪個角落裏**……
梅妮縮了縮脖子,似乎有些害怕。但一想到好朋友就在那裏麵,她就忍不住想哭了。她努力克製著淚水,開始沿廣場走起來,希望轉移一下注意力。
在廣場的正中,有一眼噴泉,此刻水花隻是無力地湧動著,拍打著泉上方的一塊石碑。她站在噴泉邊,抬頭開始閱讀碑文。
光線很昏暗,但她還是勉強能看見上麵的文字。
羅德裏安在她身後數步遠處,始終都沒有打擾她。
起先,他看見女孩倒退了兩步,伴隨著一兩聲抽泣,接著她便趴在噴泉的石欄上,號啕大哭。
他連忙來到她身邊,一迭聲地安慰著。從她不連貫的聲音裏,他分辨出了一句話:“……那不是墓碑……”
“什麼?什麼‘不是墓碑’?……”他忍不住問道。
梅妮的手指無力地指著噴泉裏的石碑。
他順著她的所指望去,那上麵寫著:
永恒靜止於此
沉睡的不死之靈
在寂靜的安寧中長眠
正是這碑文,曾出現在她的占卜中,她和米謝爾都曾把那當作了墓碑,但事實上,那並不是格蘭莉斯的墓碑,而是在此沉睡的所有人的墓碑。
她終於用自己的眼睛證實了當初的預言。告訴自己,什麼都不會再有回轉的餘地。
“她走了……”梅妮流著淚喃喃自語,“……她是真的……真的走了……”
“不,”羅德裏安的聲音忽然說道,有些微顫,但卻透著肯定,“她沒有離開……她在這裏……”
梅妮驚異地回頭望著他,瞪大了眼。
隻見他的手輕輕按在了心口。
女孩的心猛地一陣刺痛。但接著,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沒錯……”她說,淚水更洶湧地湧了出來,“她在這裏……永遠在這裏……”
兩個人默默地祈禱完後,就準備離開了。
趁羅德裏安招呼馬車夫將馬車趕過來時,梅妮獨自一人走到廣場盡頭那扇鐵門邊,透過柵欄,她可以更近地看見封印之塔。我們永別了,格蘭莉斯,我要走了。她輕輕地說著。一手握住了柵欄,但此刻,令她的心幾乎都要停止跳動的事發生了——
就在她的手觸到了鐵門的柵欄時,那道高大的鐵柵欄門竟然無聲無息地滑開了。
一條通往封印之塔的路筆直地就出現在她麵前。
仿佛無邊的黑霧蔓延在地上,她無法看清前麵的東西,但她知道,腳下這條路正是通往麵前這座白色的高塔。
她的身軀在猛烈地顫抖。難道是格蘭莉斯聽到她的道別所以顯靈了嗎?
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令她覺得是什麼在召喚她進去,但理智卻令她駐足不前。
她猶疑著該不該跨這第一步,目光慢慢移到了自己的腳尖。
但猛地她便尖叫起來。
“怎麼了?”聞聲而來的羅德裏安大聲問道,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她身邊。但他也愣住了。
一道黑色的痕跡沿著鐵門的門縫,從無邊的黑暗裏緩緩延伸出來。
雖然天色很晚,光線也很暗,但那股濃烈的腥味毫無疑問地告訴他們:那是血。
該進還是退?
白色的高塔靜立在那裏,因為這道血跡更顯得陰森恐怖。
而他們就好象是在這一瞬間,在這十二月的起風之夜,站到了地獄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