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依舊很安靜。
太陽從地平線爬上來,然後又來到天空的正中,接著便按著它一貫的軌道向另一邊的地平線行走去。
蕾娜怔怔地坐在床邊,望著女兒。
除了昨天晚上戴茜蘇醒的這一小會兒之外,格蘭莉斯陷入沉睡已經整整有一天了。
所有該用的辦法都已經用盡了,但直到正午她依然是毫無起色地躺著,幾乎令人懷疑是不是那些執行判決的祭司弄錯了咒語。塞繆親自查問了昨天的那個祭司,得到的答複是,在女孩子被送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昏昏沉沉了,可能是因為路上反抗的特別激烈,於是被押送的獄卒喂了什麼藥的關係,這種事情是非常常見的。
伊格諾斯和蕾娜聽到這番原因時,都是默默不語,但每個人都能從他們的表情裏讀到點什麼。
而在弄明白原因之後,所能做的便隻有等待了。
抱著母親們特有的那種心情,蕾娜在午後給女兒喂了流質的食物,可惜女孩仍沒能吞下一點。這令她的情緒瀕於絕望。
但所幸,在太陽就要沉到西方地平線時,格蘭莉斯的狀況終於有了些微的好轉。
起先是身體微微地在掙動,後來則是仿佛做了噩夢一樣,女孩的表情變的很痛苦,似乎是受了什麼巨大的驚嚇,她的額頭不住沁出細密的汗珠,喃喃地呼喊著什麼。
雖然這狀況也令人看的難過,但是至少說明,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活動,那就離蘇醒又近了一步。
蕾娜緊緊握著女兒冰冷的手,希望能使她覺得好受一點,雖然知道也許並不能有什麼幫助,她也不能就這麼看著什麼都不做。她在女兒的耳邊輕輕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好象這樣做真的可以喚醒她一樣。她的淚水一次又一次湧上來,但是都被忍住了。
到太陽完全落山的時候,房間裏已經點起了燈,女仆們輪換著用毛巾給女孩擦去額頭上的汗水,並用冷毛巾替她敷著,因為格蘭莉斯似乎開始有些發燒。她的神誌還是不清醒,勉強可以從她含混不清的吐字裏分辨出來的詞便是接二連三的“不要”。可見當時的情形對一個十五歲的女孩產生了多大的刺激。
伊格諾斯堅持蕾娜必須離開這房間去休息一下。因為所有人都覺得,如果呆的再久,這個做母親也會承受不了麵前的這種景象的。蕾娜在所有人的勸說下終於答應離開,但是隻在隔壁房間的臥榻上躺了不到十分鍾她便說什麼都要回到女兒的房間來……
這一天過的如此漫長,令所有人都覺得心情沉重。
而這一切的一切,終於在太陽的光亮完全湮滅時得到了解脫。
“不要——”伴隨著一聲尖銳的驚叫和劇烈的掙紮,女孩終於睜開了眼睛。
“格蘭莉斯!格蘭莉斯!”蕾娜似乎被嚇了一大跳,她握住女兒的手,連聲呼喊著她的名字,想讓她平靜下來。
“不要!不要——不要——!放開我!不要——”女孩驚恐地叫著,用力想掙脫,但事實上根本沒有半點力氣。她的眼淚不住地從那雙睜的大大的眼睛裏流出來,顯得害怕而無助。
“格蘭莉斯!別怕,格蘭莉斯,別怕,沒事了!沒事了!”蕾娜抓住女兒的手,一手撫摩著她的臉頰。
“不要——不要……求求你們……不要……”她的目光渙散,沒有集中在任何東西上麵,但仿佛又看見了什麼一般。她依舊重複著這幾句話,好象根本沒聽見蕾娜的話。而她的聲音卻不由自主地微弱了下來,剛才一番激烈的叫喊仿佛耗盡了她原本就不濟的精力,此刻她已經開始大口地喘息起來。
伊格諾斯的雙手已經呈現了釋放咒語前的姿態,但是蕾娜堅決地阻止了他:“不!伊格諾斯,不!那會嚇著她的!”
“可……”沒等伊格諾斯說什麼,一眼望見他手中隱約白霧的格蘭莉斯又一次尖叫了起來。
“格蘭莉斯!”蕾娜連忙轉向女兒,“別怕,親愛的,別怕!”
“可是得讓她安靜下來,這麼下去她的身體會受不了的!蕾娜。她太虛弱了。”伊格諾斯的語調裏透著焦慮。
“可我隻知道不能再刺激她了,你看她……”蕾娜含著滿眶的淚水回答道,緊緊抱著女兒,顯得有些無措。除了這樣做之外,她也不知道此刻她究竟該做什麼。她隻是一遍遍在女兒的耳邊重複著,“沒事了,別怕。”
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這舉動終於起了作用,又或者是格蘭莉斯終於從噩夢裏清醒了過來,女孩漸漸停止了掙紮,她的目光開始聚焦在麵前的景物上,怔了半晌,終於動了動嘴唇,一個詞從她的舌尖滑了出來:“蕾……娜……”
所有人都驚呆了,刹那間如釋重負的感覺令每個人都幾乎要虛脫。
蕾娜在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瞪著女兒,難以置信得幾乎要屏住呼吸。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一連聲地回答:“是的,是的,是我!”
“蕾娜……”格蘭莉斯喃喃地呼喚著。
“是的,我在,我在!”蕾娜回應道。
“我……我做了一個噩夢……我……”格蘭莉斯繼續說著,目光又開始散漫起來,但忽然她又望著她問道,“我做了一個噩夢,對不對,蕾娜?”沒等蕾娜回答,她又立即說下去,仿佛怕得到什麼不希望有的回答一樣,“那是一個夢,對,那一定是個夢!是一個很可怕的夢……是夢……是……”她的目光忽然移到了其他的景物上,陌生的環境和麵前的這些人令她在這一刻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