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代帝王,自稱為“真龍天子”,意為皇帝是天帝所派,用以愚弄百姓。代代相傳,其後人便也被愚弄,信以為真。滿清起於長白山一帶,統一中國後,便稱長白山為“龍興之地”,怕破壞龍脈,嚴令不許伐木,不許開礦,更不許平民百姓入住其中。自家的龍脈怕遭破壞,一旦發現別處有龍脈,則必加以破壞。據傳,康熙皇帝繼位後,不在宮中常住,南訪北巡,後人稱其為“行龍”,每當出巡,除帶皇子大臣侍衛之外,必帶風水先生,目的是發現龍脈必破壞之。
一年,康熙到木蘭圍場圍獵後,便帶人出塞北巡。至啥利嘎河川,發現一奇山,其山腰有一條凸起石帶,高三丈,自西向東,綿延十幾裏,猶如一條蜿蜒的巨龍。其東首更似龍頭,昂首山下,近至滔滔嘎河。又聽當地有童謠雲:“石龍盤山有祥光,前生娘娘後出皇。”康熙聞之大驚,問計於風水先生,風水先生道:“此龍如入嘎河,必為禍患,可斬其首,斷其身。”於是找來工匠,鑿毀龍頭,又斷龍身三處。可是晝斷夜長,康熙更驚,又問計於風水先生,風水先生道:“可拾狼糞燃而熏之。”於是便召當地百姓覓拾狼糞,堆於鑿毀處,狼煙熏了七日,再不見長。破龍脈成功。斷處經年累月山洪衝刷,便成今日三道石門景觀。
康熙又率眾至陰河川,見兩溝之水彙於一石之下,其山為黑石形成,形若蜘蛛,風水先生道:“此山此水,呈二龍戲珠之像,也似龍興之地,”康熙問計,先生曰:“彼龍脈為金石,以火克之易,此龍脈為水,雖五行之中土能克水,可又有誰見土能阻住百川東流?”康熙道:“難道別無他法?”先生道:“如今之計,可於蛛山之上建一石塔,鎮龍脈不興。“於是招工匠建石塔於蛛山之上,又給兩溝命名為:”憋龍溝“,即是現在的東西憋龍溝。
石塔鎮龍脈,東西憋龍溝倒沒出真龍天子。卻生了草莽匪寇。先是三五結夥,偷雞摸狗,後是幾十成幫,打家劫舍。滿清末年,列強爭雄,朝庭腐敗,割地賠款,沉重的捐稅壓在百姓頭上。天災人禍,百姓寒不擇衣,食不裹腹,哪裏拿得起沉重的捐稅?
單說這憋龍溝有一丁姓人家,家境還算殷實。因其主人急公好義,被舉為保長。繁重的捐稅,貧困的百姓交納不起,丁保長不忍橫征暴斂,即使傾家蕩產,也難替百姓墊付捐稅的十之一二,官府催逼甚緊,保長無計可施。丁保長有子二秀,不喜讀書,專愛耍槍弄棒。見父親被逼愁眉不展,便帶領百姓,抗捐抗稅。官府聞之,派兵鎮壓,抄家滅族。二秀僥幸逃脫,索性聚眾造反。由於當地人脈較廣,很快發展到百人,繼而當地小股土匪前來歸順,勢力越來越大,號稱八百之眾。
丁二秀“兔子不吃窩邊草”,率匪眾流竄於山西河北及東北三省,專搶土豪劣紳,更與官府作對,殺人越貨,豪紳聞之喪膽,官府見之側目。人送綽號“丁閻王”,“叫你三更死,絕不待五更。”丁閻王手下有四大金剛,即索命判官鄭存仁,催命鬼崔景會,白無常白士傑,黑無常赫鎮山,五人義結金蘭,丁大、鄭二、崔三、白四、赫五。由於所聚皆烏合之眾,難免魚龍混雜。黑白無常為究苦農民,因不堪官府捐稅重賦,率眾造反,倒為正直之輩,索命判官鄭存仁,原為私塾先生,因其能掐會算,被丁閻王用計賺上山來,拜為軍師。單說這崔命鬼崔景會,仍大廟崔家營人,是個**盜柳的不屑之徒,因劫財劫色至死人命,被官府通緝,於是便糾集些地痞**落草為寇。有人有槍,更加肆無忌憚,為非作歹。官府派兵追剿,走投無路,便來投靠丁閻王。丁二秀知其臭名昭著,拒不收留,崔景會則起誓發願再不做傷天害理之事,丁閻王見其發毒誓似有悔改之意,更因其人槍較多,能壯自己山威,便收留帳下。
丁閻王山寨,在西憋龍溝深山老林,鄭二軍師入夥後,言其地名對山寨不利,可地名為自古流傳,不易更改,於是建議丁閻王改山寨名為“飛龍寨”,以克憋龍溝之地名。丁閻王流竄於晉冀和東北三省,而因東北土肥民豐,便主要在東北活動,並在滿清龍興之地長白山也建巢穴,正所謂狡兔三窟。
“九一八”事變,日寇占領奉天,繼而占領吉黑兩省。日寇曾派人招安丁部,遭丁閻王拒絕,便派兵進剿。丁閻王率眾與戰,實力懸殊敗北,便率殘部回飛龍寨。
幾百徒眾,需要吃用,點滴積蓄無以為繼。早年山寨也曾有些土地種植糧菜,可回歸的季節正是青黃不接。沒辦法兔子也得吃窩邊草了。五月十三關帝廟會,丁閻王便派出探子到哈達街及周邊采盤子。密探回山報告:“哈達街裏楊家首富,賭場、**、煙館、錢莊、當鋪皆生意興隆,日本人所開洋行亦是一塊肥肉,但宅第鋪麵全在街裏,街裏不僅有三十餘名警察,且楊家又有二十餘護院家丁,日本洋行中有幾十名武士,搶劫街裏恐難得手。”丁閻王道:“街外如何?”密探報道:“哈達街外最富當數郭九公,他城中有珠寶店,燒酒專賣鋪,家中有酒坊。據悉郭家珠寶店中,並無珍品,值錢的都存於家中,酒店隻做零售生意,大宗買賣都在府中交易。所以銀兩錢財都藏於家中。郭家有三十餘名家丁,郭鬼子精於計算,這些家丁有事護院,無事種地,亦農亦丁,估計無甚戰鬥力。不過郭家大院圍牆堅固,四角正門均設炮台,攻破也需費些力氣。”丁閻王又道:“其他大戶如何?”密探道:“西牛波羅劉四爺家,隻做糧食生意,家中店內倒有些存糧,可糧食是沉重隻物,搶一口袋也不值一塊大洋。”
丁閻王問計於軍師,鄭二先生沉吟半晌道:“郭鬼子雖然精於算計,可也算仗義之人,搶他於心不忍。”催命鬼崔景會道:“二哥不忍搶郭鬼子,難道忍心看著弟兄們餓死?婦人之仁。”丁閻王道:“顧不了許多了,就去郭家,先說借,不給再動武。二當家卜上一卦,看何時動手為佳。”鄭二先生拿起卦盒,搖了搖將銅錢散於桌上,隻見六枚銅錢字末相間。鄭二道:“字為單,末者雙。攻圍時可定為五月二十五日醜時三刻,至卯時不克即撤。”丁閻王道:“二當家四當家守寨,三當家五當家隨我出征。五月二十四日晚動身。”
再說郭九公家丁,原來確是希鬆平常,可是自從聘得兩位武師,將家丁訓練得個個武藝高超。兩位武師是何等人物?咱們一一個說來。
武師李鳳山,河北保定人,自幼習武,因家遭不測,便落草為寇。後厭倦刀頭舔血的生涯,便出塞謀職,到嘎河川王府想做一護院武師,小王色楞紮布因不知其底細,堅辭不用。鳳山也不強求,騎馬出了府門。忽見空中兩鴉飛過,鳳山舉槍射擊,兩鴉落下,鳳山縱身離馬,將二鴉接於手中道:“鴉雀安知鷹隼之能。”王爺聞之,派人追趕,鳳山道:“好馬不吃回頭草,”便飛馬揚長而去。至哈達街,聞九公聘請武師,便去應聘,九公以禮相待,便留郭家做了武師,訓練家丁投擲射擊,皆大有長進。
另一武師紀海,河北滄州人,本一飛賊。來到哈達地界,探得九公家開珠寶店,且有一夜明珠為鎮店之寶,便生覬覦之心。一日扮作古董商人,來到郭家店鋪,謊稱為閻錫山購買古玩。遍觀店中物件道:“開這珠寶店,皆為糞土不值之物件,真個欺世盜名。”言罷轉身欲走。看店的九公二子玉璽,見其似識貨之人,便道:“客官慢走,我這店中確是些不值錢的物件,隻是門麵而已,客官真的要買珍品,可去家中一看,保你如願。”紀海道:“府中有何珍品?”玉璽道:“唐彩宋瓷元青花倒有兩件。”紀海道:“擅入府庫,多有不便,店主何不拿店來一睹珍寶?”玉璽道:“客官既是誠信商賈,我等歡迎還來不及,有何不便?”紀海道:“恭敬不如從命,就到府上一睹為快。”
玉璽帶紀海來至家裏,正值鳳山在門口值守。鳳山道:“二少爺回家所為何事?”玉璽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前來看驗古董的商人。這位是我家長工李大哥。”李鳳山抬頭見這古董商,隻見他年紀三十歲左右,身材高不過五尺,瘦而精幹,穿了一身複綢藏藍長袍,腳蹬一雙千層底衝鋒尼圓口青色布鞋,頭上戴一頂青灰色禮帽,吊角眉,小眼睛,蒜頭鼻,斷梁胡,嘴巴尖尖,門牙外露,高顴骨,瘦腮幫,小眼睛滴溜亂轉,走起路來步履輕盈卻根底穩健。怎麼看也不像古董商人,倒像個練家子。於是拱手道:“客官請。”紀海抬頭看這位李姓長工,身高六尺有餘,膀闊背直,上身穿一件青士林對襟排扣緊袖短褂,下身穿一條藏青麻布緊腿肥襠褲子,腳穿一雙單臉尖口布鞋。長方臉,劍眉鷹眼,高鼻梁,方口無須,一拱手便見兩肱突起,這哪像一普通長工?定是練武之人,於是便鞠躬還禮道:“打擾了。”
鳳山報知九公,九公正會見一酒水商人,便叫鳳山玉璽陪去庫房。玉璽拿了鑰匙,帶二人來到後院正房東間,靠東牆處有一立櫃。玉璽打開櫃門,其中又現出一鐵門。鐵門上加碩大銅鎖,打開鎖頭,推開鐵門,便見一下伸暗道。三人順道梯而下,玉璽遂點燃蠟燭,到地下,共分兩室,外室皆藏窖酒,內室則藏古玩,為防火患。內外室照明都用汽燈,玉璽點燃,室內通明瓦亮。
鳳山來郭家數年,從未進過這地庫,要不是九公對他信任,絕不會讓他陪客前來。鳳山不通古玩之道,隻見那格架上擺著各種物件,有的陳舊,有的鮮亮,大都是瓷玉之器,也有少數金銀器具。紀海懂得鑒別門道,見如此之多珍寶,眼放亮光,真個如店主所說,有唐彩花盆,宋瓷盤碗,元花長頸花瓶,和田玉器,閩浙瑪瑙串珠。紀海拿起一對玉麒麟道:“大帥所喜之物並非收藏,倒為擺於案上觀賞把玩,這對玉麒麟定能中意,不知開什麼價錢?”玉璽道:“實不相瞞,此對玉麒麟乃是新疆一客商所贈,雖不算稀世珍寶,可家父重情,不想出手。”紀海假作失望之態道:“看來此番難以成行。聽說貴店最近得一夜明珠,能否讓在下一睹為快?”玉璽道:“訛傳而已,絕無此事。”紀海見格架之上一精製的檀木小匣,用一鐵鏈鎖於架格之上,便道:“此匣中是何寶物?”玉璽道:“匣中是生意往來賬目,並非珠寶。”紀海道:“買賣不能成交,打擾東家,實在抱歉。”玉璽道:“買賣不成仁義在。”
送走了紀海,玉璽鳳山來向九公彙報。鳳山道:“老爺,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九公道:“有話直說。”鳳山道:“我看此人不像客商,倒像習武之人。”九公道:“何以見得?”鳳山道:“此人容貌像戲中時遷楊相五,恐非善類。”九公道:“不能以貌取人。”鳳山又道:“大凡商賈,皆行為沉穩,落落大方,而此人步履輕盈,賊眉鼠眼。”九公道:“難道他是來采盤子的賊人?你不會看錯?”鳳山道:“東家別忘了我是什麼出身,不會看錯,而且我知他是奔那夜明珠而來。”九公道:“如此說來,我們要多派人手,嚴加防範。”鳳山道:“不必興師動眾,我一人即可。”
是夜鳳山藏於窖中一空箱之中,箱中有幹草,本是運瓷器所用,躺進去倒也舒服。等一夜無甚動靜,第二夜也不見賊人蹤影。九公道:“怕是虛驚一場,不必再防吧?”鳳山道:“兩夜皆風平浪靜,點滴響聲都會被發覺,不是賊人作案的時機。”第三日下午申時後,天空布滿塊雲,此為風雲跡象。果然,不一時,便起了大風,夜裏越刮越大。俗話說“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正是賊人作案良機,鳳山百倍警惕。
三更剛過,鳳山聽室門有響動,一個黑影閃了進來。正是紀海,他並不旁顧,直奔那檀木寶匣而去。手起刀落,隻聽哢嚓一聲,鐵鎖立斷,抱起寶匣欲走。鳳山叫道:“朋友慢走,我在此恭候多時了,放下寶匣,或可放你一條生路。”紀海先是一楞,轉而冷笑道:“能攔得住老子的人還沒生出來。”說罷,左手抱匣,右手揮刀向鳳山砍去。聽辨風聲,鳳山閃身躲過,飛起一腳,鋼刀踢飛,插在窖頂木梁上。紀海躍起,欲拔刀,可那刀牢牢釘在木上,紀海懸在空中。鳳山躍起欲抓紀海雙足,紀海雙腳一踏鳳山頭頂,一個空翻,跳向窖門通道。鳳山就地一滾,攔住去路,起身欲奪寶匣。紀海又一個後翻,躲過對方。紀海前翻後跳,左躲右閃,幾欲奪門而出,都被鳳山攔住。二人激戰多時,鳳山擒不住紀海,紀海也脫不了身。紀海叫道:“再不放我出去,魚死網破!我要將你這庫中寶貝砸個稀碎,玉石俱焚。”投鼠忌器,鳳山真怕紀海狗急跳牆,於是停了下來道:“放下那匣,其它寶物你可任意拿一件走。”紀海叫道:“夜明珠老子誌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