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見小叫花們幹了大半日活,一個個累得支撐不下去了,於是道:“即然幹不動了,就回廟休息吧。”眾叫花散去。
三少也不是幹活的人,他想起刺玫瑰楊玉嬌,打算到街裏看看還在不在募捐站,也離開了工地。走了幾道街,見募捐站已撤去,有點悵然。迎麵碰上馬探長,三少道:“馬叔還在抓小偷?我的那些蝦兵蟹將可都上工地幹活去了。”馬探長道:“我說這一日不見你們在街上轉遊,我正找你有事。”三少驚道:“找我有事?我們這些天可沒作奸犯科。”馬探長笑道:“有事找你們幫忙。”三少道:“幫忙?我們能幫您什麼忙?”馬探長將瑞斌拉到一牆角道:“日本鬼子要進攻赤峰,可能派奸細來刺探軍情。奸細在暗,警察在明,不易發現,倒是你們那些小叫花,眼線廣不被奸細注意,是發現奸細最有條件的人。”三少道:“您是讓小叫花們幫助偵察奸細?”馬探長道:“有這打算。”三少笑道:“管飯不?”馬探長也笑道:“你小子敢和我講條件?就不怕我抓你們作奸犯科?”三少笑道:“抗日救國,叫花有責,這事幹了。”
三少來到廟裏,小叫花們累了一天,都呼呼睡去。他叫醒猴子、狗子、黑子、墩子四個大一點的叫花,把馬探長交待的事說了一遍,猴子道:“我看這賈叫花就十分可疑。”三少道:“何以見得?”猴子道:“我見他幾次去煙館,叫花子連飯都吃不上,哪來的錢買煙炮?”墩子道:“他說腿上挨過鬼子的槍子,為了止疼才隔三差五去煙館討點煙灰吃。”狗子道:“他腿上有槍傷你親眼見了?”墩子道:“這倒沒有。”三少道:“姓賈的真要有槍傷吃點煙土倒也說得過去。可是他早不來晚不來,正好鬼子要進攻赤峰時到來,倒是有些蹊蹺。是人是鬼,你們多注意就是。不過千萬要密秘觀察,不可露出馬腳。”
幾人正說話間,賈叫花一瘸一點地進了廟門。猴子問道:“賈大哥去哪裏啦?”賈叫花見三少在,怕墩子把他去煙館的事說出去,隱瞞倒不如直說的好,於是歎口氣道:“人要有病,想長剛長誌都難。我這腿上中了小日本一槍,子彈沒取出來,幹一點活就生疼,下午我去煙館求爺爺告奶奶要了一把煙灰。唉,我現在就是個廢人。”說著臉現悲哀之色。三少道:“賈大哥腿上這子彈不取出問題很嚴重,聽人說弄不好要截肢呢。我們這城北有位老先生,專治瘡疔癤造,不如我帶你去找他看看。”賈叫花道:“連飯都吃不上,哪有錢看醫生?”三少道:“聽說這位老先生給窮苦人治病分文不取,再說一旦買藥用錢我包了,誰讓咱們有緣分,這事就這麼定了,明天我就帶你去。”賈叫花急道:“不用,不用,我這人最怕開刀手術,不去,不去!”三少見他堅辭不去,便明白了幾分。
之後幾日,賈叫花每日上午去工地充數,混頓午飯,下午便沒蹤影,三少派人跟蹤也不見異常。農曆六月二十,開河挖渠全部峻工,明碉暗堡的修築也接近尾聲,大部分民工都已撤去,叫花們自然也不再去幹活了。不幹活也沒飯吃,三少隻能在家裏拿些殘湯剩飯來接濟他們。
二十三日上午,三少給叫花們送飯來,猴子、狗子神神秘秘地將他拉到廟堂外,猴子道:“夜來隔過晌,我看見姓賈的去了楊府,是於武開後門進院,二人鬼鬼祟祟。”狗子道:“天黑了才回來,我挨著他睡覺聞到一股酒味,誰能請叫花子喝酒?”三少驚道:“這家夥果然有嫌疑,你倆必須盯緊他,有什麼異動立刻向我報告。”二人應聲。
三少覺得這事應立即報告給馬探長,於是向警署走去。正好馬探長也出門巡邏,馬探長道:“有事嗎?”瑞斌道:“有事。”於是便把賈叫花的異常表現說了一遍。馬探長道:“我們也發現一個可疑的人。哈達街大戰在即,許多商人都紛紛離去,前幾日卻新來一客商,住進榮昌客店。這兩人都可能是鬼子派來的特務,你們下步要注意他們的行蹤。有情況及時和我聯係。”瑞斌道:“放心,保證萬無一失。”
六月二十五日上午,縣府召開街道保甲長、商鋪老板和周邊大戶主人的聯席會議。瑞文、玉夫代表劉郭兩家參加會議,楊府打發管家於武來聽會。鐵木行會長孟空辛也被邀請參加。
公議由李文升主持,軍部參謀長張溪漢出席。李文升與張溪漢交流一下意見後,李文升站起身來道:“據可靠情報,日寇已派出一個旅團的兵力,於農曆二十二日分三路從承德出發。日寇揚言,十日內占領熱河全境,我赤峰戰事已在所難免。今日召集各位鄉黨開會,主要有兩個議題。第一,各保甲長立即組織市民轉移,免受戰火之苦。第二,各團體大戶出民夫組成支前隊伍,保證國軍戰時供給和戰地救護。下麵請大家議一下看有什麼難處。”一保長道:“撇家舍業,恐有人想不通,我們將盡力勸說,爭取十室十空。”孟空辛道:“參加支前,危險性較大,可是官兵們為保我鄉土,不惜流血犧牲,我們本鄉本土之人和大軍共同抗敵,責無旁貸,我鐵木行保證出一百名丁壯,聽從大兵驅駛。”瑞文道:“劉家出十名家丁。”玉夫道:“郭家也出十名家丁。”其他大戶也紛紛報名出三五個。都表了態,隻有楊府管家於武不語。張署長最看不起這家夥,叫道:“於管家,別人都表了態,你怎麼連個響屁都沒有?”於武橫了張署長一眼道:“抗日保土,人人有責,不過我楊府出多少丁壯,我做不了主,得回去請示老爺。”張署長罵道:“做不了主,你來裝什麼大頭蒜,滾裏去,讓你家老爺馬上報上數來。”李文升見狀道:“於管家確實做不了主,回去和楊爺說去,我想楊爺不會無動於衷。”
張溪漢原以為動員民夫支前是個難題,沒想到如此順利,於是站起身道:“哈達父老深明大義,在下十分感動,我部官兵決心血戰疆場,抗擊日寇,不負眾望。”
會議散去,張溪漢留下張署長、馬探長道:“可曾發現有特務活動?”馬探長道:“據掌握,確有兩個可疑人員有所動作,不過現在證據尚不足。”張署長道:“既然可疑,抓了審問,不怕他不說實話。”張溪漢道:“還是找到證據再說。要密切關注其活動。”
張溪漢回到軍部,孫軍長道:“回來的正好,有一日本人求見。”說話間,一日本浪人跟侍衛進了軍部,彬彬有禮地向孫軍長鞠了一躬道:“大戰在即,我日本洋行工作人員及僑眷打算隨市民一起轉移,特來請示軍座。”孫軍長道:“不必驚慌,中日兩軍征戰,我們決不會殃及僑民,你們就在街裏呆著最安全。”那浪人態度一變道:“將軍難道想拿我們做人質嗎?”孫軍長道:“隻要你們不內外勾結,刺探情報,危及我城防,我們是不會拿你做人質的。”那浪人又道:“戰事一起,如果出現貴軍士兵趁火打劫,危及我僑眷生命財產安全,我們將視為違反國際公約,照會貴國政府,訴著國際法庭。”孫軍長冷笑兩聲,厲聲叫道:“你們日本人還有權妄談國際公約?日軍侵占我東北,殺了多少中國人,搶了我多少財產,這是公然違犯國際公約的罪惡行徑!媽了巴子,給臉不要,再不滾蛋,小心我斃了你。”那浪人見狀連滾帶爬,逃出軍部。
軍馬未動,諜報先行。日軍占領承德之後,就先後派遣特務賈煥章扮作叫花子,鹿棲州扮作皮貨商人,來哈達街刺探軍情。關東軍駐承德支部司令官竹木純一,又電告小嘰國昭,做好情報搜集和傳遞工作。賈煥章利用叫花子的特殊身份四處亂轉,將哈達街的城防設施和軍力布署偵探得清清楚楚,繪了一張草圖,打算交給日本領事館小嘰國昭。可是轉了幾日,見日本領事館有國軍看守,近前不得,便打起了隔壁楊家大院的主意。
一日,他見管家於武出門辦事,便跟了上去。到一僻靜道:“於管家,請留步。”於武見是一滿身汙垢,一臉煙態的叫花子,趕緊將鼻子捂住道:“去去去,滾一邊去。”賈煥章笑道:“老弟難道永遠想屈居人下,就不想升官發財?”於武冷笑道:“**都要了飯,還能幫別人升官發財?真是笑話!”賈煥章道:“當年張良就是認識了一個老叫花子,得部天書,後來成為幫助劉邦打天下的軍師宰相。”於武冷笑道:“難道你也有那安邦定國的天書?”賈煥章道:“你隻要邦我一個忙,保你高官得坐,駿馬得騎。”於武道:“說來聽聽。”賈煥章道:“實不相瞞,我是關東軍熱河支部特高課的一名特工,奉命前來刺探軍情。現在我手中有重要情報,要交給小嘰國昭先生。可是,國軍將日本領事館看守得十分嚴密,我難以進去。我見楊府與日本領事館一牆之隔,於管家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從楊府翻牆進日本領事館?”於武一聽,嚇了一跳,變色道:“這可不行,我幫了你,就是漢奸,這賣國罪可要殺頭的。”賈煥章冷笑道:“漢奸?賣國罪?蔣介石命令張學良把東北拱手讓給日本人,難道這不是賣國罪嗎?滿清廢帝溥儀,已來東北當滿州國皇帝,難道這不是漢奸行為嗎?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目前日本人占領了東北,今後一定會占領全中國,中國將是日本人的天下。你我今天為日本人效力,待哈達陷落之日,豈不會高官得坐,駿馬得騎。”於武本就是一肖小之輩,聽了賈煥章一番蠱惑道:“我幫了你,日本人怎會知道?”賈煥章道:“我會在日本人麵前保舉你。放心就是。”於武為了不讓楊家人發現,便從後門帶進賈煥章,又從角門送賈進了日本領事館。這便是猴子二十三那日見賈叫花進楊府的底細。
賈煥章將防務草圖交給小嘰,小嘰立即著人繪成正式地圖,尋找機會將情報送到日軍司令部。當聽到國軍轉移市民時,便派人去軍部請求撤離,卻遭到拒絕。大戰在即,情報送不出,小嘰心急如焚,隻好通過楊府管家於武,再找賈煥章。
於武剛參加會議回來,便在門口遇見了日本浪人。那浪人道:“領事請你去找姓賈的,要快”於武家也沒回轉身而去,接受了日本人派的任務十分高興,可是又犯了難。若大一個城市,上哪去找這叫花子?他正漫無目的在街上亂走,突然見到兩個小叫花從一家已經撤離的燒餅鋪裏出來,手裏提著一個布袋,他眼睛一亮,這不是幫他尋找賈叫花的最好人選嗎?他趕上前去叫道。“好啊,兩個小賊趁火打劫,手裏偷得什麼東西?“兩個叫花是墩子和小禿,聽到有人喝叫,小禿撒腿就跑。墩子卻很沉著,轉身道:”狗咬耗子,多管閑事。“於武道:”喲,小崽子,偷了人家的東西還挺橫,不怕我把你送局子。“墩子道:”局子老子又不是沒呆過,把我送去還有地方吃飯了。“於武一看硬的不好使,隻好陪著笑臉道:“給小兄弟開個玩笑,別說你們是尋點吃的,真要是拿了真金白銀我也管不著。我是想求小兄弟辦件事?”墩子道:“求我辦事好說,給多少工錢?”於武見這小崽子不好惹,但求他辦事,不得不低三分,於是從袋裏掏出一塊銀元道:“工錢好說,隻要你辦成事,這塊銀元就是你的”。墩子道:“什麼事?”於武道:“找一個姓賈的叫花子。”墩子道:“你找賈叫花幹啥?”於武道:“他是我一個遠房親戚,聽說他流浪到哈達街,現在要起戰事,怕他有危險,所以想找到他和我們一起撤離。”墩子道:“這個好說,拿錢來我立刻給你找到。”“先找人後給錢。”“給錢才找人。”“你拿錢跑了怎麼辦?”“信不著爺就算了。”說著墩子就要走。於武急道:“別走,錢可以給你,不過你得讓那個小叫花在這當人質。”墩子想了想道:“好。”於是向遠處的小禿招招手,小禿跑了過來,墩子道:“你在這跟於管家等我,我去去就來。”說著伸出手,於武見狀隻好將錢交給墩子。
將情報交給領事館,小嘰國昭賞了他三塊大洋,賈煥章抽足了大煙,正在廟裏閉目養神,墩子急急忙忙地跑回來叫道:“賈大哥,楊府的管家到處在尋你。”賈煥章心裏暗罵,這個成事不足的家夥,大嚷小謔地找我,就不怕別人起疑,可是,事已至此,隻好遮掩道:“不就是上次腿疼欠了他家煙館一個煙炮錢嗎?值當麼天可地地找我。他在哪裏?領我去。”說罷起身,一瘸一拐地跟墩子出了廟堂。
墩子把賈叫花交給於武,便回來對猴子等道:“沒費吹灰之力掙了一塊大洋。”猴子問道:“怎麼掙的?”墩子便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猴子道:“賈叫花和於武勾結在一起,沒什麼好事。”於是和狗子咬了下耳朵,二人飛奔楊家後門。
再說賈煥章跟著於武來到楊家後門,於武叫賈在外稍後,開門進院,見後院沒人,便迅速帶賈向角門奔去。“站住!”楊玉嬌突然出現在不遠處,“鬼鬼祟祟地要幹什麼壞事?”玉嬌的出現把於賈二人嚇了一跳,於武應變能力較強,伸手抓住賈煥章的衣領叫道:“你這臭叫花子,光天化日,就敢私闖民宅行竊,找打!”說著左右開弓,給了賈煥章兩個嘴巴。賈煥章先是一楞,轉而衷求道:“街上人都忙著逃難,我一天多都沒要到吃的,爺爺奶奶行行好,給點吃的。”一聲爺爺奶奶,於武占了便宜心中愜意,可楊玉驕卻感到莫大的侮辱,竄上前去,很很打了賈煥章兩個嘴巴,又踢了兩腳,罵道:“滿嘴噴糞,誰是奶奶?”賈叫花挨了揍才醒悟,急道:“口誤,口誤,是姑奶奶,親姑奶奶饒小人之過。”“呸!誰要你這無賴當侄孫,滾!”賈煥章看了於武一眼,於武叫道:“還不快滾,過晌再敢來,讓我抓住,定把你送進局子。”賈煥章明白於武的意思,連滾帶爬逃出後門。
玉嬌明明見到是於武領進了賈叫花,可於武卻謊稱抓賊,她感到蹊蹺。是爹讓她出來找於武回話,所以也沒追究,便道:“開會回來也不回個話,我爹找你!”說著轉身回前院,於武緊跟其後。來到客廳,見老爺太太、二姨太、三位少爺和武師黃三豹都在廳內。
楊義霖沉著臉問道:“怎麼這般時候才回來?”於武道:“剛剛散會,見一叫花子在宅後轉遊,似圖謀不軌,便觀察他一會兒,果見他從後門進院,被我抓個正著,所以耽誤了一會兒。”楊義霖道:“快說說會議啥內容?”於武道:“兩個議題,一是日本關東軍已發兵西進,縣府動員市民撤離,二是叫大戶出人組成戰時支前隊伍。”楊義霖道:“動員民夫支前,那些大戶怎麼表示?”於武道:“孟空辛拉的頭鋤,鐵木行要組織一百名工匠參加支前,郭劉兩家各出十名家丁,其它小戶出三五人不等。”楊道:“你怎麼表態?”於武道:“沒老爺的話,我哪敢自作主張,我說回來聽老爺安排。”楊義霖沉著的臉舒展開來道:“算你識相。”於武道:“老爺有何打算?縣府等著回話。”
楊義霖沉吟半晌道:“兩難,不出人,世人說我不支持抗戰,出人,一旦日本人得勢會遭到清算。”三兒興禹道:“保家衛國,人人有責,別人出人支前不怕清算,為什麼我們就怕。出人是義不容辭的事,爹怎麼如此瞻前顧後?”楊義霖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且不說日本人清算與否,單是出民夫支前要冒槍林彈雨,一旦有傷亡,撫恤得從我家裏出。我辛苦積讚的家財不能白白損失。”興禹道:“國之不在,家將安存?錢財乃身外之物,守之何益?”楊義霖斥道:“乳臭未幹,你懂個啥?朝代無論怎麼更替,錢都是硬通貨,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興禹道:“大勢所趨,咱家總不能一丁不出吧?”楊義霖又思忖了半晌道:“出五人。”楊玉嬌道:“劉郭兩家出十人,咱家隻出五人,你就不怕別人指咱家人脊梁骨?”楊義霖道:“指脊梁骨指不死人,上戰場會死人的,槍子無眼。”楊玉嬌氣道:“我可害怕別人議論,我報名參加支前。”楊義霖拍案道:“你敢!”玉嬌道:“我就去!”楊義霖叫道:“來人,給我把這不孝的東西綁了。”“說句氣話就當真。”老太婆急道:“不是說要撤離嗎?玉嬌和我們撤離就是。”興禹給玉嬌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不讓她和老爺子正麵衝突。玉嬌也不再頂嘴。
議題轉到撤離的事上,楊義霖道:“錢莊、煙館、賭場、當鋪的錢物可都歸落回來?”大兒興堯、二子興舜道:“錢都歸櫃,貨都裝箱,隻等您示下起運。”楊義霖道:“起運?如今兵荒馬亂,我們大車小輛運金銀財寶,就不怕被賊人劫了?”興堯道:“不運走如何處置?”楊義霖道:“都放在後院地窖裏。”老太婆道:“放在地窖裏,誰在家看著?”楊義霖道:“我留下看家。”興堯道:“還是我留下吧?”興舜也道:“我留下最好。”楊義霖向來對這一個煙鬼一個賭鬼不放心,怎會將全部家財交付這兩個人?於是道:“我說我留下就我留下,都勿多言!”老太婆知老頭子視財如命,他要看家,誰也勸不住。於是道:“你一人在家誰照顧你飲食起居,就讓二姨太跟你留下。”二姨太賈彩蓮早把私房細軟收拾齊整,準備撤退,一聽大太太讓她留下,叫道:“我膽子最小,槍炮一響早把我嚇懵了,哪還會照顧老爺的飲食起居?”老太婆斥道:“你整天圍著老爺轉,寸步不離,如今有事用你,你倒想退步抽身,想得美!”楊義霖道:“老二就留下陪我。”二姨太隻好哭喪著臉應下,興堯道:“爹和二姨娘留下,總得留個的支應的。”楊義霖道:“管家留下,再留兩個家丁。”槍炮無眼,於武也害怕留下丟了性命,可是東家發話不敢不聽,另外剛和日本人搭上關係,如果走了,前功盡棄,於是欣然道:“我留下照顧老爺和二夫人。”玉嬌不再強調支前的事,因為她和三哥都有打算,出了家門,便去參加救護隊。
楊家人在黃三豹的保護下上午出城,下午賈煥章便毫無顧忌地從楊府進入日本領事館,小嘰國昭道:“支那軍不許日僑出城,城防布署圖得由你隨市民馬上送出。”賈煥章道:“不行,於武這個笨蛋通過叫花子去找我,我的身份已引起他們的懷疑。”小嘰道:“叫花子懷疑有什麼妨礙?”賈煥章道:“小叫花們的頭是劉三少,此人與警署關係密切,我送情報怕是有失。”小嘰國昭道:“你將情報放在約定的聯絡點,有人會取送。”
賈煥章的奸細身份已被三少瑞斌察覺,他關照猴子、狗子時刻跟蹤賈叫花。為了不引起賈的疑慮,瑞斌幾日不到龍王廟去。隨市民轉移,劉家糧行也清理一空,瑞斌便獨自呆在糧行裏坐等消息。“呯呯呯”有人敲門,狗子推門進屋。三少道:“什麼情況?”狗子道:“賈叫花下午去了楊府,今晚出來將一件東西偷偷放在煙館西山牆一塊磚洞裏。”三少道:“可看過是什麼東西?”狗子道:“沒看,就來向你報告。”三少道:“走,我們去看看。”二人來到煙館處一棵大楊樹下卻不見猴子的蹤影,狗子道:“他讓我去找你,這家夥不認真看著,跑哪去了?”話剛落音,一聲輕響,猴子出現在二人麵前,原來猴子怕暴露,便爬到大樹上觀察。猴子悄聲道:“賈叫花進煙館抽足了煙出來,沒取那東西就獨自走了,也沒見別的人來取。”
天色黑了下來,街麵上開始宵禁。三少道:“看來今晚不會有人來取出。咱們看看是什麼東西。”三人來到牆邊,按猴子指點,取下一塊活動的磚,拿出一張半開大的圖紙來,猴子、狗子大字不識,看不懂。三少雖然讀過幾天書,可也看不出端倪。不過從圖案上看出,是一張地圖,三少道:“猴子在這繼續監視,我和狗子去找馬探長。”
二人連跑帶顛,剛到三橫街,“什麼人?站住!”對麵傳來一聲喝叫,二人知是警察巡夜,便站在原地。三個警察走過來,一道手電光照得二人睜不開眼,“是你倆?有事?”三少聽出是馬探長的聲音,道:“找您。”
馬探長知三少黑燈瞎火找他,必有要事,於是道:“回警署。”進了探長室,馬探長點亮了燈,從三少手中接過圖紙,攤在桌上道:“這是一張城防圖,上麵標注了軍事布署,工事建築,還有軍部政府等重要機關,此圖如落入鬼子之手,我哈達城防傾刻會被敵人粉碎。”三少道:“這賈叫花果然是日寇間諜,馬上將他抓起來。”馬探長略加思索道:“此事關係重大,需去軍部彙報。”三少怕猴子一人看守敵人聯絡點有事脫不開身,便讓狗子去陪伴。
軍部就設在縣府大廳,一牆之隔。馬探長和三少來到門前。“口令”崗哨喝道。“雷霆”馬探長回道。“什麼事?”“有要事拜見軍部長官。”“請稍候。”崗哨說道,轉身去打電話。片刻崗哨過來道:“張參謀長有請。”
二人進了辦公室,張參謀長認識警署馬探長,可對劉三少印象不深,道:“這位是?”馬探長介紹道:“劉家三少爺劉瑞斌。”張參謀長一拍腦門道:“看我這記性,修築工事的工地上有過一麵之緣。二人深夜到訪可為何事?”馬探長簡單地介紹了安排劉三少和小叫花們監視可疑人員,從賈叫花處獲得情報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道:“截獲一份我軍城防圖,不知如何處置,特來報告。”說罷將圖遞給張參謀長。
張參謀長打開地圖一看,驚道:“這是一幅標準的軍用地圖,其比例參數極其精確。此圖如落入敵手,敵人隻要派飛機轟炸,我軍將不戰自潰。”馬探長道:“此圖我們已截獲,敵人陰謀就不會得逞。”張參謀長道:“不行,敵人發現此圖被我截獲,此路不通,必會另辟蹊徑。”馬探長道:“如何是好?”張參謀長略加思忖道:“將計就計。”隻見他拿出一張地圖,在上麵勾勾畫畫,隻半個小時便已做好,道:“拿去放回原處,有人來取,不必驚動,交待關卡,順利放行。”三少不解道:“這是為什麼?”馬探長笑道:“小子,不懂了吧?這叫移花接木瞞天過海。”三少似懂非懂,也不再問。
三少告別了張馬二人,奔到煙館西側大楊樹下,猴子、狗子仍在樹上蹲守,見三少爺跳下樹來。猴子道:“怎麼辦?”三少道:“將地圖放回原處。”猴子道:“為什麼?”三少道:“小子,不懂了吧?這叫移花接木瞞天過海。”狗子道:“聽不懂,給我們講講。”三少笑道:“我也搞不明白,照辦就是。”
三人盯了一夜,也不見有人來取,第二天早晨,城裏宵禁解除,才見一商賈模樣的人,鬼鬼祟祟地來到煙館前,左右觀望了一下,見無人注意,便迅速取出情報,奔西門而去。隨市民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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