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嘰的“親善”(2 / 3)

突然,一群荷槍實彈的鬼子衝進院來,領頭的是加滕,後麵跟著兩個漢奸賈煥章和鹿棲州。於武明知所為何事,卻假裝上前質問道:“光天化日,闖入民宅,是何道理?”賈煥章道:“請你們家三少爺和大小姐去特高課問話。”於武道:“少爺小姐不在家。”賈煥章上前狠狠打了於武一個耳光道:“我派人盯了一日,並沒見他二人出門,給我搜!”“慢!”楊義霖站起身來道:“我三兒和閨女犯了什麼罪?”賈煥章道:“有人舉報他二人從事反滿抗日宣傳,又幫守軍救治傷員。”楊義霖道:“日本人貼出告示,凡按時回城者,前事既往不咎,現在你們抓人是自食其言。”加滕道:“舉報之人說,你家子女現在私藏守軍傷員。”楊義霖道:“我楊家素與日本人交好,是誰誣我子女私藏抗匪,叫那人前來對質!”賈煥章冷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是你管家於武舉報此事。”楊義霖聽說舉報人竟是於武,臉色鐵青,於武見勢不好,剛要腳底抹油,兩家丁攔住去路,推到老爺跟前。楊義霖喝道:“你這吃裏扒外的白眼狼!”說罷輪起巴掌,隻一掌,便將於武打出丈餘,口斜眼歪,鮮血直流。加滕叫道:“楊桑對證人下此狠手,分明是理屈詞窮,快將子女交出,免得我們動手搜查。”

“不用搜,好漢做事好漢當,我們跟你走就是!”楊玉嬌叫道。和三哥興禹一前一後走出門來。興禹伸出手來道:“是綁是銬,悉聽尊便。”鹿棲州剛要上前綁銬,加滕道:“楊桑曾是我大日本皇軍的朋友,總得給其子女留點麵子,帶走!”老太婆見鬼子要帶走子女,衝上前去,擋在興禹玉嬌身前叫道:“要抓我兒女,除非把我殺了!”加滕一揮手,兩日本兵將老太婆架起回屋,老太婆破口大罵:“我日你小鬼子八輩祖宗,你們是一群割肉都喂不飽的白眼狼。我楊家把宅子都讓給你們當領事館,你們翻臉不認人,我找小嘰那王八蛋說理去!”興禹玉嬌勸道:“母親不用擔心,憑於武一麵之詞,日本人奈何不了我們。”老太婆又罵於武道:“你這六親不認的孽種挨千刀的雜碎,取個媳婦得當**,生個孩子沒屁眼。”於武被罵得無地自容,見加滕帶興禹玉嬌出了大門,便倉惶跟去。兩家丁將其捺倒在地,等待老爺發落。楊義霖揮了揮手道:“快讓他滾得遠遠的,我再不想見到這張狗臉。”家丁放開於武,狠狠踢了一腳,於武弄了個狗吃屎,爬起來,一溜煙不見蹤影。

興禹玉嬌被帶走,老太婆又朝楊義霖撒起潑來:“你眼瞎心也瞎,把狼心狗肺的日本人當朋友。可日本人卻把你當軟柿子捏,領頭遊行的劉家四少不抓,專抓你的丫頭,戰場上支前的郭鬼子大兒不抓,卻抓你的兒子,這明擺著你是熊種。我三兒丫頭要是有個好歹,我跟你沒完!”楊義霖斥道:“臭婆娘聒噪個啥,你懂個球?鬼子抓我兒女,是要逼我當縣長。”老太婆道:“你做夢不是都想當官嗎?現在給你縣長你為啥不幹?”楊義霖道:“我要當了日本人的縣長,那就是哈達街頭號大漢奸,會留下千古罵名。”老太婆道:“溥儀不也當了傀儡皇帝嗎?鄭孝胥還當了總理大臣。他們當大漢奸都不怕,你當個漢奸縣長怕啥?天塌下來有大個頂著。留罵名那是後事,救我兒子姑娘要緊。”楊義霖道:“你先消停消停。兒子女兒一定會救出來。我心中有數。”

小嘰抓了楊家兒女,靜等楊義霖前來求情,可等了兩日,卻不見楊的動靜。楊不著急,小嘰可坐不住了,偽政權一日不建立,市麵就不能恢複正常秩序,上峰怪罪下來,不好交代。他突然想到馬漢征,在日本讀書期間,二人曾為同學。但這人諱莫如深,萬事從不出頭,讓他出任縣長是不可能,可是讓他去勸說楊義霖或可成功,於是他決定去拜訪馬漢征。

馬漢征以縣財糧署署長做掩護,實質是國民黨駐赤峰黨部主任。赤峰淪陷,他和李文升同時跑去北京避難,無意再回赤峰。可接到總部命令,讓他仍舊潛回赤峰,刺探日軍情報,暗中協調當地抗日勢力,同鬼子鬥爭。於是,便攜家回來。漢征漢東是親兄弟,漢征回來,漢東也隨之回來,兄弟也有個照應。

小嘰走馬燈般為組建偽政府奔波,突然造訪,漢征已知其來意。請進客廳,漢征道:“恭喜小嘰君榮升司令長官。”小嘰道:“這官可真不好當,軍務且不論,隻這政務就將我弄得焦頭爛額。馬兄能否出山助我一臂之力!”漢征道:“我隻是一個胸無韜略的書呆子,要我主持哈達政務,那可是怡笑大方了,萬萬使不得。”小嘰笑道:“看把馬兄嚇得,我無意讓你出任縣長,是想讓你幫助我去說服楊義霖。”漢征道:“楊義霖素於小嘰君交好,你去請他,敢不從命。”小嘰道:“我先也曾如此想,可軟硬兼施,均不起作用。所以想到馬兄。”漢征道:“倒可一試,成與不成,小嘰君不要期望值太高。”

馬漢征登門造訪,楊義霖事感突然,雖然同住一城,過去兩家很少來往。但漢征做縣府財糧署長,為官清廉,為人友善,楊倒頗有好感。聽其來訪,親自出門相迎。進了客廳,楊對下人道:“貴賓登門,泡龍井相待。”漢征笑道:“**一城,都是鄰裏,算什麼貴客?楊爺如此多禮,倒叫我有些拘謹,不如隨便點好。”氣氛融洽了許多。漢征道:“聽說楊兄子女被日本人抓走,楊兄怎地還如此不瘟不火?”楊義霖:“小嘰無非逼我當那漢奸縣長,我就不當,能奈我何?”漢征道:“為什麼?”楊義霖道:“你我都是讀聖賢書之人,賣國求榮之勾當,如何能為?”漢征道:“屈原以死報國,孔丘以理屈人,老冉善於變通,此三者楊兄更喜歡哪個?”楊義霖想道:“我是商人,商貿之事講究變通。隻有變通才有利可圖,當然更傾向於老冉之道。不過這與我倆議題有何關聯?”漢征道:“楊兄試想,日本人要找一個鐵杆漢奸當縣長,我哈達百姓將如何?”楊義霖:“助紂為虐,百姓塗炭。”漢征道:如果楊兄出任縣長,雖不能造福百姓,也不會加害鄉裏,此差事總得有人幹,楊兄當為最加人選。楊道:“雖然如此,可我要背賣國賊這千古罪名,也太沉重了。”漢證道:“公道自在人心,隻要不做坑國害民之事,百姓自有公論。”楊道:“做傀儡縣官,替鬼子催捐征稅,以我民脂民膏,養日寇虎娘之師,不也是坑國害民嗎?”漢征道:“不然,如讓鐵杆漢奸主政,會對百姓橫征暴斂。而兄為官可以變通。鬼子征十你可征五,鬼子要五日征齊,你可拖他十日,這不也是為百姓做了好事嗎?曲線就國,這也是黨國的意思。況且賢侄賢侄女現在日本人之手,惹怒了鬼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楊兄還是就範的好。”

楊義霖沉思半晌,道:“馬兄所言也有道理,我答應小嘰出任縣長,但有三個條件。”漢征道:“楊兄請講。”楊道:“其一,縣府署員,由我選派,日本人不得插手;其二,縣府隻管理百姓事務,不參與征戰軍;其三我隻做代理縣長,不須正式任命,日本人要有合適人選,我會主動讓位,如果我覺得力不從心,也可隨時辭職。”漢征笑道:“楊兄真可是老奸巨滑,沒上陣倒先想好了逃跑的道。”楊義霖哈哈大笑道:“要想跟小鬼子鬥法,就要有比小鬼子還要鬼的心數。”漢征道:“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老太婆聽說馬漢征幫著救兒子姑娘,親自下廚備酒菜,楊馬二人推杯換盞,一醉方休。

漢征將楊義霖所提條件彙報給小嘰,小嘰滿口應承。按楊義霖的意見,原縣署官員除李文升外,全部歸任。張作斌看不慣楊瞎子的奸商嘴臉,不願與其為伍,漢征親自登門,說服了張麻子。

興禹和玉驕,被釋放回家,楊夫人見寶貝兒女回來,喜涕交加。問道:“日本鬼子打你們來嗎?餓著沒有?”玉嬌道:“小鬼子把我們投進監牢不審不問,隻是這牢裏髒死了,快弄水洗澡換衣服。”老太婆立即叫下人伺候。又叫廚房燉雞煎魚,給兒女補身子。

楊玉嬌知是於武告密,使她和三哥被抓,她決定找人收拾這條惡狗。想來想去,劉三少是最佳人選,她決定去找瑞斌,可是,自從監獄出來,父親怕她和三哥出去惹事,叫家丁看守甚嚴,出門辦事都要向父親報告,簡直是被軟禁。她心生一計,說肚子痛,女兒有病,做父親的不好細問,便道:“讓二姨娘陪你去。”玉嬌道:“讓她陪去,我寧可不看,就在家等死了。”老太婆叫道:‘陪女兒看病,你還派個奸細,怕她跑了不成。櫻桃陪玉嬌去。“楊義霖道:”不要惹事生非。

玉嬌到了紀家藥鋪,也不用大夫把脈,胡亂說了些胃口不適的病症,大夫給開了兩付健脾消食的藥,便直奔劉家糧行。櫻桃問:“小姐還要去買糧嗎?“玉嬌道:”別多管閑事。

瑞明聽說玉驕和興禹被放了出來,便下山想問候一下。正好山上傷員缺藥缺糧,瑞斌也要進城購置,兄弟二人便到糧行來。瑞明見玉驕進店便跑過去道:“玉驕,你怎麼來了?”玉嬌嗔道:“我被鬼子抓進監獄,你不想法救我,我被放了出來,你也不來看我,我隻好來看你了。”瑞明道:“我天天想去看你,可你們楊府看門的太多,不會讓我進去。”玉嬌道:“別拿話甜和人,你從沒把我生死放在心上。”瑞明舉起手道:“老天爺在上……。”玉嬌撲笑出聲道:“別起誓發願了,逗你玩的話。你知我和三哥被抓是誰告的密嗎?”瑞明搖了搖頭。玉嬌咬牙切齒道:“就是那條看破門的於武。”瑞明啊了一聲道:“他不是你親表哥嗎?怎麼會幹這缺德的事,”玉嬌道:“我才不認這表哥呢,他為了抱日本鬼子的粗腿,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瑞明恨道:“有機會看我怎麼收拾他!”玉嬌道:“你可沒那能力。你三哥鬼點子多,他倒可以,不過人家怕是不願幫我的忙。”

瑞斌知四弟和玉嬌既是同學,又是戀人,兩人談得火熱,不好近前,聽玉嬌有求於他,走近瑞明和玉嬌道:“是誰背地裏說我壞話?”玉嬌道:“當麵我也敢說,你是暖瓶裏裝醋酸,滿肚子壞水。”三少道:“過獎,過獎,楊大小姐要收拾於武,包在我身上。”玉嬌道:“那就謝謝了。家父對我看得甚嚴,告辭了。”

於武被趕出楊府,去小嘰處訴苦,小嘰有過承諾,讓他到特高課工作。加滕讓他同賈鹿一道做特工,受賈的領導,於武雖然有點不服氣,可自己畢竟新來乍到,隻好聽命。這家夥換了一身漢奸行頭,身背王八盒子,耀武揚威,在街上亂晃。好吃好用攤鋪中隨手就拿,下飯館肥吃海喝,也是嘴巴抹白灰白吃。商販們痛恨已極,但敢怒不敢言。

三少瑞斌受楊玉嬌委托,自然是盡心竭力,聽商販們怨聲載道,覺得整治於武不僅完成了玉嬌的委托,更合民意。於是便找猴子狗子交待如此行事。

這日,於武進全聚德燒鴨店,拿了一隻烤鴨就走。夥計追了出來道:“於先生,您還沒付錢。”於武道:“付錢誰要你這東西,老子拿隻鴨子是瞧得起你們。”說罷揚長而去。早在外麵盯梢的猴子等人跟了上去,到得二橫街拐角,猴子叫道:“於武,白拿人家的烤鴨,快快留下!”於武見是一群叫花子罵道:“小兔崽子,多管閑事!”狗子叫道:“今個閑事管定了。”說著,人到於武身前,鴨子脫手。於武見鴨子被搶,提槍追了上去,口中罵道:“小王八羔子,敢在老子手裏搶東西,我斃了你!”猴子狗子前麵跑,於武後在追,引得街上人側目。從頭道街到二道街,又從二道街轉回頭道街,於武被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可猴子狗子仍然氣定神閑,在前不時喊著:“都來看呀,狗攆鴨子了。”惹的路人一陣哄笑。於武覺得麵子上過不去,真的動了氣,打開保險機舉槍就要射擊。突然,從路邊衝出一小叫花,一頭向於武撞去,將於武撞了個蛋朝天,手中的槍“叭”的一聲,子彈射向天空。“於武開槍殺人了!”墩子大叫著。其他跟著跑的小叫花也大叫起來。

“篤篤篤”警笛響起,四個巡警趕了過來。問於武道:“為什麼開槍?”於武仰麵朝天,後腦勺磕起一個雞蛋大的膿包。見警察問話,坐起身來叫道:“小叫花子搶了我的烤鴨。”警察道:“搶了你一隻鴨子你就開槍?”於武道:“我是特高課的,襲擊特高課隊員,就是反滿抗日行為。我命令你們快把那小叫花抓起來,追回我鴨子!”警察笑道:“你是哪根蔥,敢給我們警察下命令?你大街開槍,違犯治安條令,跟我們去警署走一趟!”於武道:“去警署也得將那撞我的小叫花一起帶去。”墩子道:“老子怕你個球,去就去!”

進了警署,馬探長問道:“於特工怎麼和小叫花子打了起來?”於武道:“小兔崽子搶了我烤鴨,又襲擊我。”馬探長問墩子道:“你們搶了他烤鴨?”墩子道:“有這事,可他的烤鴨也是從烤鴨店裏搶來的。”於武道:“胡說,那烤鴨是我花錢買來的。”墩子道:“就是搶的,我眼見夥計追出來朝他要錢。不信去問烤鴨店夥計。”“不用問,烤鴨店的夥計來了。”三少瑞斌進門叫道。馬探長問夥計:“可有此事?”那夥計道:“不是搶的,是不給錢硬拿的。”三少道:“好,就按你說的給了錢,我問你,那鴨是幾斤幾兩?一斤多少錢?你給了多少?”於武答不上來,強辭奪理道:“反正我給了錢。”“於武夜來隔到我家飯店要了四個菜,一壺酒,吃完拿腿就走!”一快餐店夥計道。“於武前天在我店給他老子老娘拿了兩套裝老衣裳,沒給錢!”壽衣店老板道。門口擠了十幾家店鋪的夥計,都證明於武巧取豪奪。

馬探長問道:“於先生,還用去找更多的證人嗎?”於武嘟囔了半天,誰也沒聽清他說些什麼。馬探長又道:“小嘰太君三令五申要保護商人的正當營業,維護街麵的社會治安,於先生身為特高課工作人員,知法犯法,擾亂商業秩序,本當由警署嚴懲,可考慮到你身份特殊,就交給小嘰去處置吧。來人,將於武押去日軍司令部!”於武剛在鬼子那得了個差事,如果送交小嘰處,丟了差事不說,恐怕還要殺頭以平民憤。他撲嗵一下跪在馬探長跟前叫道:“馬爺開恩,千萬別把我送給日本人,要打要罰,全聽馬爺安排。”馬探長道:“念你初犯,就網開一麵。各位店主夥計,馬上把於先生欠你們的錢報上來。”各店報數,一計算總共欠款二十三塊六毛。馬探長道:“於先生身上帶的錢可夠還債?”於武道:“我買東西從來不用錢,所以分文沒帶。”馬探長道:“好說,你打個欠條押在我這裏,馬上去拿錢換欠條,債主明日來警署取錢。”三少道:“於武是個巫賴,他要不來還錢怎麼辦?”馬探長笑道:“沒關係,今日不來送錢,晚一日罰違約金五塊大洋,三日不來,我隻能將欠條交給小嘰太君處理。”於武哭喪著臉子道:“一定拿錢來,千萬別交小嘰太君那裏。”

馬探長道:“事情處理完了,各位債主散了吧,明日來拿錢。”眾人散去。於武走出門外,又返回來,道:“小叫花得還我烤鴨。”馬探長問墩子道:“烤鴨哪裏去了?”“在這裏。”六個男女小叫花門外答道。小禿端著一塊破盤子進了屋,馬探長一看,差點笑出聲來,隻見那隻鴨肉被啃得精光,可鴨架卻一點都沒少,整齊地擺在盤子裏。於武道:“誰吃了鴨肉,誰掏鴨錢。”小禿道:“這鴨是髒證,我們一點沒敢動,保存在龍王廟的供桌上,結果讓耗子給偷吃了肉,隻剩這鴨架,於先生收好。”馬探長看了看門口似笑非笑的三少一眼,知道是他導演了這場鬧劇,笑對於武道:“耗子吃了鴨肉,於先生你看如何結案?”於武知這些叫花子也拿不出錢,哭喪著臉子道:“自認倒黴。”於武出了警署,十來個叫花跟在後麵齊聲道:“於武於武命好苦,搶來烤鴨又失手,賠了銀元二十塊,拿回一堆鴨骨頭。”於武見三少站在街邊,麵帶嘰笑,知道是他搞的鬼,心中恨道:“看我怎麼整治你!”小叫花們跟著他叫個不停,引來不少看熱鬧的人,於武怕越發出醜,一溜煙跑個沒影。

於武不敢違約,直接奔家拿錢。於破靴子見兒子穿馬褲皮靴,腰挎盒子炮,甚是高興,道:“我老於家總算墳地冒了藍煙,出了個吃官飯的人。”老太婆道:“都是你那六親不認的妹夫妹子幹的好事,把我兒子無端趕了出來。這挎盒子炮有什麼好處?俗話說的好:玩火的會被火燒死,會水的會死在水裏,這玩槍的就有挨槍子的危險。我就這一根獨苗,你不怕斷子絕孫?”於破靴子道:“呸呸呸,臭婆娘閉上你那烏鴉嘴!”於武見父母又掐起來,不耐煩道:“瞎吵吵個啥,快給我拿五十塊錢!”於破靴道:“你已經掙了薪水,怎麼還向家裏要錢,你當老子開錢莊的?”“讓你拿錢你就拿錢,羅嗦個啥!我剛進了日本人的機關,見佛就得燒香,你要不給錢,這官差我不幹了。”於破靴趕緊道:“別別別,拿錢就是。”

於武拿了錢,出門要返回街裏,到劉家門外,卻見劉三少買了些東西從東側門進院。他感到奇怪,這劉家三少從來不管家務事,今天怎麼會給家裏辦起貨來?再說,給家買東西從正門進多方便,為什麼要走側門?他想跟過去看個究竟,可一想馬探長的欠條得盡快抽回來,遲了送到小嘰那裏,就壞事了。於是急忙跑向街裏。

還了馬探長的錢,又急忙去特高課點卯。特高課的人員正在開會,見於武到來,加滕斥道:“你遲到了,這差事你還想不想幹!”於武連連鞠躬道:“想幹,想幹。家母病了,我買點藥送回家去,所以來晚了一點。”加滕道:“你家裏人都死了,買點藥還要你親自回去?”於武道:“小的知錯了,請太君饒恕。”賈煥章道:“還不坐下聽會!”。

加滕道:“清查反滿抗日份子是特高課職責所在。前時為了召回市民,小嘰司令提出既往不咎的承諾,那是權宜之計。現在市裏秩序基本恢複正常,我們也要開始注意那些有反滿思想傾向的人,防止這些人串通一氣,危害我大日本皇軍的統治。近日來,大家有什麼發現都說一說。”於武心道:整治劉三少機會來了,於是搶先發言:“劉家三少劉瑞斌是個危險份子。”“證據?”加滕問。“劉三少戰時參加過支前隊伍。”“老調重彈,可有新的動向?”“今個上午,他帶著一群小叫花搶了我買的烤鴨。我是特高課工作人員,敢搶劫我,分明是對特高課的藐視,是對大日本皇軍的不滿。”加滕道:“為什麼搶你?”於武道:“無緣無故。”“嘿嘿”賈煥章冷笑了一聲道:“恐怕不是無緣無故吧?我可聽說是你拿了全聚德烤鴨不給錢,小叫花們才趁火打劫。”於武辯道:“胡扯,我給了錢,不信你去問馬探長。”鹿棲州道:“叫花子搶東西是常有的事,小題大作。”於武還待爭辯,加滕道:“說點有用的!”。

賈煥章站起身道:“據我所知,哈達街原先並沒有抗日組織,也沒聽說誰有反日情緒。是孫殿英的守軍來後,才點起了這把抗日反滿的火,所以支那軍才是最危險的抗日份子。孫部敗逃後,必有傷員隱於周邊地區,這些人如果留在此地,星星之火怕成燎原之勢。以愚之見清查這些人是我特高課當務之急。”加滕雖然對這煙鬼有所鄙視,不過在戰前他刺探情報還算得力,所以加滕任命他為行組長。今天賈的一番議論切中主題,加滕道:“賈桑所言極是,馬上清查孫部殘留人員,將其抓捕歸案。”

賈煥章鹿棲州召集他們的煙友賭棍,下鄉四處訪察,於武則單打獨鬥,他認定劉三少一定和傷員有關係,他夢想抓幾個傷員,在加滕小嘰麵前露露臉,出人頭第。

孫殿英部的百餘名傷員,在百姓的精心護理下,不到半月痊愈,在一副營長的帶領下歸隊。江海清等七個重傷員,由於有楊興禹從鈴木那裏搞來了盤尼西林,青衣少年從爺爺那裏拿來金創膏散,加之楊玉嬌青少二人的細心護理,劉家三少四少兄弟在飲食上精心照料,七日後便都脫離了生命危險,半月便能自理,可是歸隊尚需時日。江海清覺得男女**一室不方不便,另外人多往來容易暴露,便和三少商議讓玉嬌青少及兩家丁都散去,隻讓三少四少每日送些飲食即可。和楊玉嬌青衣少年在一起共事,三少感到無比快樂,如今要離去,他倒有點戀戀不舍,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也隻好如此。眾人散去,三少四少和家丁老蔡三人每日輪流給傷員送些飯食,都是密秘前往,謹慎萬分。

於武奉命追查守軍傷員,他便直接回村盯上了劉家。他潛藏在劉家正側門對麵的莊稼地裏盯了兩個白日,不見府中有任何異常。他決定夜裏盯梢。第一夜他在正門對麵的高糧地裏蹲守,夏季夜露如雨,把衣服濕了個透,他渾身打顫,還是堅持到天亮。他趕緊跑回家,門衛老武即於武的親爹見了,問道:“少爺這是出什麼公差弄得渾身濕透?”於武也不搭話,跑回房裏,換了幹衣,對妻子王氏道:“快給我熬些薑湯去!”妻子問道:“夜裏上哪去了?弄成這般模樣?”於武立目道:“不該問的別問,燒你的薑湯去!”妻子諾諾。於武喝了薑湯,飯也沒吃,倒頭便睡。

傍晚醒來,雖然還感到頭渾眼花,可是立功心切,還是決定繼續蹲守。這回他長了心眼,不僅穿得厚一點,還帶了雨衣。王氏道:“你的身體不適,又去幹啥?不要命了?”於武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說罷離家而去。

劉府門衛老邱最是精明勤勉之人,每晚上門之前和早晨開門之後,他都要在府前院後轉上一轉,有什麼可疑之處,便立報管家佛瑞,因此一有小偷來訪,便不是被抓就是被攆走。今日清早一開大門,便見一人從道南的高糧地裏鑽出來,渾身濕透,直接跑進於家門裏。見影辨形,他覺得此人是於武。這小子搞什麼鬼?他鑽進高糧地裏,便見有幾株高糧倒地,有人蹲坐的痕跡。劉於兩家有世仇,最近於武又投靠日本人,整夜蹲守盯梢,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決定弄明白再向管家報告。

於武這夜蹲守在東門的穀子地裏,穀子已經吐穗,穀葉像鋒利的刀片,沾上露水更加鋒利無比,刮在臉上簡直滴滴見血,於武隻能忍痛鑽進去。二更時分,東側門“吱”地一聲打開,閃出一個人來,隻見他左右看了看,又回到門內,轉眼挑著一副擔子出來,擔子的一頭是一個籮筐,上麵蓋著一塊屜布,另一頭是一個瓦罐,快步向北山走去。於武見了鑽出穀地,尾隨而去,老邱也遠遠跟了過去。挑擔人來到北山窯洞,輕敲三下洞門,門開處閃出一點微弱的燈光,於武見那挑擔的人是劉府家丁老蔡。老蔡將籮筐瓦罐遞進洞裏,進洞關門。於武迅速潛近洞門,竊聽裏麵的動靜。

一刻鍾左右,於武匆匆離去,老邱跟著於武,見他並沒回家,奔向街裏。老邱一頭霧水,老蔡夜裏去窯洞幹嘛?於武為什麼跟蹤老蔡?窯洞裏還隱藏著什麼密秘?他要找老蔡問個明白,剛轉回來,正好碰上返回的老蔡。老邱道:“你去北山窯洞幹啥?”老蔡驚愕道:“你跟蹤我?”我邱道:“不是我跟蹤你,是於武那小子跟蹤,我又跟蹤他。”老蔡道:“於武何在?”老邱道:“他連家都沒回,就奔街上去了。”老蔡叫一聲:“壞了!”直奔三少爺臥室敲門。“誰呀?三更半夜敲門,有事就不能等明天再說!”三少屋內道。“三少爺,出事了。”聽是家丁老蔡的聲音,三少咕嚕爬起來,開門問道:“出了什麼事?”老蔡道:“於武跟蹤我,發現了窯洞,已去街裏報告鬼子。”三少道:“快叫上家丁拿一付擔架,去後山窯洞!”老蔡轉身而去,老邱並不問出了什麼事,道:“用我跟去嗎?”三少道:“您就在家裏,隻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夜裏發生的事。”老邱道:“明白。”

三少一行人快步奔北山窯洞。“咚咚咚”聽到急促的敲門聲,一戰士開了門。三少進洞道:“我們已經暴露,趕快轉移!”重傷未愈的江海清立即坐起身來命令道:“快收拾幹淨室內的藥物垃圾,帶上我們的衣物轉移!”說著下床要走。三少道:“你的傷還不能行動,快拿擔架來。”海清道:“不用,我能堅持。”三少道:“不行,好容易養成這樣,不能再舊傷複發,快上擔架!”三少吩咐老蔡和兩個家丁道:“馬上去西川二爺家,叫瑞麟四哥安排傷員的藏身之處。記住,不要走大路,白天不能進村。”老蔡等應諾。海清道:“打擾三少爺一家二十幾日,大恩不言謝,後會有期。”說罷一行十人離去。三少還仔細檢查了室內,見有半壇酒,便倒了半碗,幾灑在室內,對幾個家丁道:“把這半壇酒喝了,躺下睡覺,鬼子漢奸要來,就說夜澆青苗,沒回家去,住在窯裏,老蔡送來飯菜。”眾家丁道:“明白。”三少又將收拾起來的藥物垃圾,拿到遠處焚燒,認為萬無一失,便回家去。

再說於武探得劉家北山窯洞裏藏著人,斷定是傷員,便連跑帶顛直奔街裏,十幾裏路,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日軍司令部。他不想把這情報報給加滕,因為報給加滕,這功勞就是特高課的,沒他的份。報給小嘰,功勞是他自己的,或許小嘰一高興,會給他個組長隊長的幹幹。到了司令部外,崗哨叫道:“什麼的幹活?”於武道:“有緊急情報報小嘰太君。”哨兵道:“你的什麼人?”於武道:“特高課特工。”哨兵道:“特高課特工,去特高課的報告!”於武道:“情報關係重大,必須直報司令官。”哨兵見他急火火的樣子道:“你等著,我去打電話請示。”小嘰睡夢中聽到電話鈴響聲,以為是關東軍總部有緊急軍情,不敢怠慢,立刻爬起身接起電話:“什麼事?”哨兵道:“有一個特高課叫於武的人,有緊急情報報告司令長官。”小嘰罵道:“叭嘎,特高課的情報去報加滕,往我這打電話幹啥,沒規矩的蠢豬!”說罷扣上了電話。哨兵挨了罵,一肚子氣隻好撒在於武身上,他上前狠狠打了於武兩個耳光罵道:“八嘎,特高課的去找加滕,規矩的不懂,蠢豬!”

於武本想在小嘰處得到獎賞,沒想到卻賞了兩個耳光,十分沮喪,隻好去特高課。特高課的門衛認識於武,便放他進去。來到加滕的臥室,敲響了門。加滕不耐煩地叫道:“半夜三更敲門,是爹死了還是娘亡了?”於武道:“我是於武,有緊急情報報長官。”加滕道:“什麼情報?”於武道:“我探到了守軍傷員的藏身之處。”加滕磨蹭了半天,才開門道:“說!”於武便把自己蹲守兩宿,發現劉家窯洞裏藏人的事說了一遍。加滕道:“你確定所藏的一定是支那軍傷員?”於武道:“千真萬確,我敢用腦袋擔保。”加滕道:“明天一早就去抓捕。”於武急道:“夜長夢多,不如馬上去抓現行。”加滕想了想,便通知賈煥章鹿棲州帶一小隊憲兵隨於武前去抓捕。

賈鹿二人深更半夜被叫起執行任務,十分不情願,因為二人帶了十幾個煙鬼賭棍去偵察,連一個傷員的影子都沒發現,卻讓於武發現了敵情,有點嫉妒於武,可是加滕下令不敢不去。眾人帶著警犬來到北山窯洞,見窯門緊閉,悄無聲息。賈煥章命令將窯口圍住,又命於武上前叫門。於武最是怕死,倘若室內人反抗,他便是第一個挨槍子。可怕歸怕,官大一級壓死人,賈組長的命令不敢不聽。他戰戰兢兢地走上前去,閃在門旁,用手槍敲響了門,“誰呀?”屋內傳出一人聲音,“老婆被人拐跑了,深更半夜的來抓嫖客嗎?!”又呆片刻,屋裏才亮起了燈。門開處幾個鬼子搶進室內,將幾個家丁捺在床上。一家丁嚷道:“是劫匪!我們都是劉家的長工,沒錢可搶,你們打劫找錯了地方!”於武叫道:“閉嘴!你們分明是國軍傷員,死到臨頭,還敢撒謊!”一家丁道:“冤枉,我們確是劉家長工,怎麼倒成了傷兵?”鹿棲州道:“室內酒精味很濃,分明是消毒之用。”家丁道:“我們哥幾個喝過酒,壇裏還剩兩盅,爺幾個要喝盡管享用。”賈煥章道:“是不是傷員,扒光衣服一查便知,都把衣服脫下來。”幾個家丁脫光了衣服,於武鹿棲州拿手電檢查,雖有傷疤,卻並非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