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六 帆拉凱色、姬昀璁(1 / 3)

1九月,明帝宣詔,將二皇子牧雲陸冊立為太子。

正這時,宛州反王牧雲欒大舉進攻。自穆如世家流放後,朝中除兵法出眾的牧雲陸,再無能與牧雲欒抗衡的大將。前方連連告急,新立為太子的牧雲陸隻好立刻率軍出征。

但更大的驚迅傳來,北方右金族在擊潰端朝北陸軍,殺死皇長子牧雲寒後,開始於瀚寧邊境森林日夜伐木,運至天拓大江邊造船準備南渡進攻中州。領軍者是右金二王子碩風和葉。

北有右金,西有西端,兩麵受敵。明帝日夜憂慮,唯恐數百年江山毀於他手,憂鬱成疾,重病不起。中都盛傳,明帝牧雲勤將活不過這個冬天。

2將近新年,中都一片大雪。雪似乎把聲音也壓得沉靜了,偌大繁華的都城忽然十分安靜寂寥。明帝牧雲勤於昏沉中醒來,忽覺精神好了些,命常待將他扶到殿門外,於樓欄上看京城雪景。

他回頭四顧,問道:“我諸位兒郎何在?”常侍急遣人去召宮中眾皇子,頓時後妃侍官百餘人,擁著皇子們湧至和源殿下,明帝見眾皇子年少,有些尚自顧玩雪不已,歎道:“可惜我最愛的皇兒,卻早戰死瀚洲戰場。”忽然問:“瀚州可曾下雪?”常侍搖頭說不知。明帝想起長子牧雲寒,心痛不已,呼道:“我死後,我諸子中有能北破右金,重奪我瀚州故土,奠寒兒於長寞山祖廟者,方算是我牧雲氏之帝!”言畢跌倒,眾人忙扶入宮中,數時辰後,明帝牧雲勤於大雪狂飄中崩逝,年五十三歲。

3寒風大雪中,整個天啟城皆縞素一片。

牧雲笙站在園中,望著風卷紙灰向天,雲噴狂雪覆地,交織成密密的一片,他什麼也聽不道,沒有人來告訴他發生了什麼。這世上的一切事,都與他無關。

他卻伸出手去,以指為筆,憑空畫著什麼。滿城惶亂、一片號哭之聲時,他卻在與世隔絕的園中,冷寂如冰的屋內,不食不眠地整整一天。當他畫完那幅《天啟狂雪圖》,望著那滿紙冰霜,又抬頭四顧,雪花從窗外噴灑進來,周遭不聞人語步聲,仿佛世上隻剩他一人一般。他周身冰冷,丟下筆去,推開屋門,天地陰霾,狂雪撲麵。他閉上眼睛,淚水方才流了下來。

4此時,千裏之外的衡雲關,宛州叛軍正借明帝駕崩端軍軍心混亂之機,十幾萬人輪換強攻城池。血戰二十天,城中戰剩不到五千人。太子牧雲陸幾天未睡,難進吃喝,已是強撐站立。城外殺聲震天,牧雲陸知道自己這一倒下去,城防立潰,一切皆休。

眾副將前來,請求護他從關後山嶺小路突圍。他們都道:“太子回到中都,還有整個中州可以運籌帷握,今日若戰死這裏,豈不是壞了大端的江山?”牧雲陸仰天大笑道,“中都?此刻隻怕沒人願我回去!”他指向戰陣,“叛軍早繞到關後,四麵城已圍住,如何逃生?”他拔劍高呼:“我牧雲家死於戰陣之上,死得其所。千古帝業,就留給後人相爭吧!”他終是戰死不退。

5新年初二,中都城中毫無新春氣氛,街上靜悄無人。偶有兵馬匆匆行過,踏破白雪。

這時傳來了衡玉關破的消息,太子牧雲陸及城中將士,全部戰死。

6太華殿內陰鬱灰暗,再無當年煌煌氣象,隻有兩個影子如幽靈站立,傳來輕悄嗡語。

大司馬杭克敏道:“二皇子若死,誰為新帝,先帝在世時早有遺詔,我當依詔行事,怎能為私利而另選帝君?你休得再言!”長史南枯箕冷笑出宮,密召眾將道:“杭克敏迂如朽木。各位輔國功業,在此一舉。”於是皇後一黨眾臣起事誅殺杭克敏,迎立皇後之子十一皇子牧雲合戈為帝。

天色方明,百官聚在太華殿前,待新皇牧雲合戈第一次早朝,並行三拜九叩大禮。至於禮樂大典,卻是於紛亂之際免去了。南枯箕主持早朝,皇後南枯明儀晉封太後坐於牧雲合戈身後。合戈不過五歲,望著殿外人群十分惶恐,還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7牧雲笙靜坐園中,聽著登基大典的禮鼓。心想這宿命終是破了。他心中仿佛卸下重擔,丟下筆,向園外走去,一路思忖人生悲喜。渾渾噩噩,走過宮中,仿佛他還是當年每天這樣行走。宮中眾人見了,卻嚇得魂不附體。這六皇子不是病死已久,怎麼此時步行宮中,真是白日見異。

牧雲笙隻想去見一見新登基者是誰。他信步走向太和殿,唬得百千衛士圍在兩邊,不知如何是好。牧雲笙卻隻如不見一般,走上台階。百官一片驚嘩。

南枯箕心想,世上哪裏有鬼,這是活人無疑,這六皇子若是回來爭位,卻為何孤身一人,想必是癡症又犯了。我殺了那許多人,不在乎多殺一個。於是立目大喝:“六殿下,見了新陛下,如何不跪?”牧雲笙卻隻是站在那裏,出神地望著牧雲合戈。

合戈年幼,被強令坐在皇位上,正無措間,忽見牧雲笙站在下麵,喜得跳下龍座,直奔過去:“六哥哥好久不見,你去哪了?我們去玩吧。”南枯箕大喝一聲,合戈嚇了一跳,噤在那裏,頓時哭出聲來。牧雲笙上前舉袖為他擦拭眼淚,太後明儀卻過來一把抱過合戈,重放回龍座上。

牧雲笙想著自己小時,隨皇後之女瑛兒去雍華殿中看方出生的小合戈,那時小嬰兒是那麼可愛,眼睛癡望這世界,純淨得不能染一點塵灰,而皇後是那樣美麗可親,總是和聲柔笑。現在她坐在上麵,麵色冰冷,而這小合戈,也並不知有無數人為他丟了性命。他將來長大,還會知道太華殿前曾有的血跡嗎?南枯箕來到牧雲笙麵前,低低說:“殿下,大勢已成,你還是順時而行的好。”牧雲笙心中一動,他眼中不見南枯箕,隻默默念:“大勢已成……大勢已成……原來天命是錯的,一切都改變了……那麼,盼兮也可以和我一起了……”他一旦專注思索起來,又不覺早忘卻周遭事情,自顧轉身向殿外走去,於跪伏的百官眾目睽睽中走過。南枯箕又氣又怒,可大殿之上,卻也不能發作。牧雲笙走出殿門,看殿外那巨大廣場上還跪伏著近千官員,黑壓壓一片,伏在自己腳下。他歎了一聲,轉頭而去。

8暗殿之中,長史南枯箕正與掌握京師兵權的龍驤將軍虞心忌商議:“右金反部已盡得北陸,不日必將南下。當速召各郡守率軍勤王。”虞心忌搖頭笑道:“各地兵馬雖號稱五十萬,但軍心不齊,少經戰事,且各懷觀望之心。以我之見,不如與右金密談盟約,允其在北陸稱王。右金為遊牧之族,不能定居,縱然搶掠,不能占我疆土。倒是其他牧雲氏割據皇族才是威脅。”南枯箕道:“萬萬不可,北陸乃大端宗室發祥之地,一旦割與右金,千古罵名。”虞心忌大笑道:“看來這罵名你是不肯讓你外甥皇帝來擔了,那麼我自然再找另一個皇帝來擔便是。”南枯箕大驚,便要拔劍,早被虞心忌一劍砍翻。發出哨箭,四麵兵士殺入府來,各騎軍早按預先謀劃衝入各府,捉拿皇後一黨,再見數月之前天啟血雨腥風。南枯一族千萬算盡,終為塵泥。

虞心忌領軍帶劍上殿,太後南枯明儀抱著小合戈瑟瑟發抖蜷在龍座之上道:“將軍,你當初舉兵擁我母子入主金殿,今又率兵來驅,這是何故?”虞心忌歎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最該坐在這金殿上之人已經死了,剩下的想坐此龍位之人,均該殺之。隻不過今日輪到你們而已……”他轉過身去,一揮手,兵士們一擁而上,太後明儀與合戈抱頭尖叫,被拉下龍椅,亂劍刺死。

血慢慢從白玉階上淌了下來,待屍首被拖出殿去,虞心忌這才轉過身來,麵向空空的龍位。

“虞心忌是不忠之人麼?”他對著龍椅問道,愴然跪倒,“太子!你英魂若在,請回殿上坐!”他猛地連連重叩首,頭破血流,染紅玉陛。但寶座無言,雕龍不嘯。

***9牧雲笙被軟禁在自己曾經的寢殿中,渾然不知外麵江山又要換了主人。他隻是在等待去與盼兮相見的時間。《天啟全景卷》,也隻仍缺中心東華皇城,無法補上,隻恨不得長出翅膀飛上天去,一覽皇城全景。

這日正在宮中枯坐,麵對白紙,胡亂塗抹,心中煩燥。忽聽殿外人聲,起身看時。殿門洞開,撲進來一群士兵,推了他便走,直來到太華殿上。那裏殿內殿外竟又早聚了文武無數。

牧雲笙被推到殿前,他心想著,這次又是哪位兄弟做了皇帝,又要向誰叩拜?卻忽然聽常侍太德上前高聲道:“恭賀六皇子殿下!先皇留有密詔,雲太子殿下若有變故,不能繼位主政,則由六皇子牧雲笙繼承大統。現皇後一黨已誅,請殿下即刻上座登基,江山萬載,福澤永固,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殿內殿外,近千文武官員一齊跪下。

牧雲笙呆立在那裏,望著跪倒在腳下的整個帝國。

原來一切並不曾改變,預言還是實現了,長皇子戰死北陸、二皇子與關同亡、連六歲的十一弟也死了,所有可能在他前麵登基的人都死了,擁護他們的人也全族誅滅,他腳下踏著無數人的血,隻為了那個預言。一切都不能改變。

少年呆呆跌坐在位置上,恍如木雕。

稱帝大典草草的結束了,沒有鼓樂,沒有儀歌,三拜九叩之後,百官如鳥獸散去,一切似乎並無變化。大端朝的百姓們,要很久以後才會知道又換了皇帝,或者有些永遠也不會知道,也並不關心。

10第二日清晨。牧雲笙正熟睡,忽聽常侍太德來喚:“陛下該上早朝了。”少年猛然驚起,想起昨天稱帝的事情,突然覺得世事滑稽,不由放聲大笑。

他頭也不梳臉也不洗,穿件皺巴錦袍,就要上殿。常侍太德忙一把拉住:“陛下,您愛穿什麼就穿什麼,反正虞將軍生氣了,殺的隻是小人的頭。不過小人們全被殺光了,就再沒人侍候著陛下了,陛下還是胡亂穿件龍袍作作樣子吧。”牧雲笙一腳把他踹開,罵著:“呸,難道我這皇袍倒成了為你穿的了?我倒要看看我這皇帝當得是管用不管用,來人啊,把他拉出去給我砍了。”常侍太德愣了愣,向周圍看看。周圍的侍官全是他的下屬,也全愣在那,沒一個動彈的。又看牧雲笙眼中全無殺機。他心中有了數,跪下喊:“陛下開恩,小人知錯了,陛下饒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把頭叩的山響,卻是一點不傷皮肉。這也是練出來的巧勁。

他一邊求饒,一邊偷伸了手拉牧雲笙的袍角。牧雲笙心中明白,搖搖頭道:“一點也不好玩。你求什麼饒,你就不能演演抗命力爭的,說一番當皇帝儀容不整何以整治天下的道理,表示寧死也要捍衛禮典的決心?沒準我就升你當太傅了。”常侍太德一拍腦袋:“是啊,小人還是笨了。不過現在日頭已升出來了,百官們還在殿上等著呢。這遊戲,陛下留著去和忠臣良將們玩吧。”牧雲笙套上龍袍,發現倉促之間,這龍袍竟然還不是新做的,而是用的父皇的,穿在身上有些大了。忽然心中一酸,幾乎就要流下淚來,忽然道:“為我梳洗,我偏要精精神神地去當這個皇上。”少年皇帝拾掇衣冠,束緊袍帶,快步行風隨龍起,臉龐迎初升之日光,壓著一腔慷慨之氣,大步走上殿來。百官本來躬腰籠袖打著嗬欠,準備應付了事,一看這少年的神采,不由全端正了身軀。司典官本來眼皮打架早飯沒吃底氣全無準備嘟嚷一聲“皇上來了”便罷,突然看見少年皇帝大步而來,後麵旌旗冠蓋飛揚,金甲武士奔跑相隨,忽然間覺得又回到了大端朝還傲臨四海的時候。憋了數年的一口氣突然從心底衝上來,閃雷般大喊了一聲:“陛下駕到!”自已覺得分外之暢快。百官忙齊齊跪倒,不自覺全提高了嗓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龍驤將軍虞心忌按劍站在百官之前,看著這少年走上殿來,麵色仍是冷傲,眼神中卻倒有了幾分讚許似的。

牧雲笙站到寶座前,愣了一愣,輕拂了拂椅麵,才坐了上去,緊握雙拳,抑止著心中的亂流,半天默不出聲。

百官們也隻好都那麼跪著,偷偷相窺。虞心忌卻已自站了起來,轉身向百官揚手道:“諸位平身。”百官們便紛紛站起。司典官皺起眉頭,敢怒卻不敢言。牧雲笙倒什麼也沒說,隻是看著虞心忌,象是一點也不在乎這些似的。

卻有一些官員還不肯站起,隻等牧雲笙的旨意。虞心忌笑對其中一位說道:“老太尉,你卻怎麼站不起來了?”那太尉薛或罵道:“我隻聽陛下的旨意,你卻如何敢號令百官?”虞心忌道:“您是個忠臣,隻可惜現在忠臣應該上陣為國效命,舍身疆場。老太尉您的兵在何處呢?”薜或氣得胡子顫抖:“我的大軍勇將,全拚死在和西端軍的戰場了。卻便宜了你這竊國之徒。”虞心忌冷笑站至他的麵前道:“那你為何不也去死呢?”向下喊道:“給他一匹馬一把刀,讓他出城去上陣殺敵吧。”薜或暴怒而起:“我先殺了你這狗賊。”方才躍起,立時被虞心忌侍衛一箭從後射穿脖頸,從前方喉處穿出,栽仆於地。百官驚倒。

殿下跑來軍士將薜或的屍身拖走,在大殿上留下一道血痕。虞心忌才轉身望牧雲笙道:“陛下受驚了。請繼續上朝吧。”牧雲笙目睹一個大臣就這麼在殿上被殺,隻覺得腹中翻湧,極想嘔吐。但那血跡卻也點燃了他骨子深處的另一些東西,也許是牧雲氏的血中天性。他冷笑道:“將軍以後再莫要在金殿之上殺人了,因為殺來殺去,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輪到自己的。”虞心忌頓時變了臉色,眾大臣全驚惶地望著虞心忌手按的寶劍,生怕這少年皇帝成為史上第一天登基就隕命的第一人。

虞心忌的目光凶狠霸道,牧雲笙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和他對視著,心想道:“要殺便殺吧。瞪我又有什麼用。”這麼想時,嘴邊倒露出嘲諷笑意。

虞心忌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陛下說得極是,我們金殿之上這些人,誰也保不準自己什麼時候死,死得多難看。大家各從天命便是。”他大步走上玉階,諸官全嘩然變色。虞心忌來到寶座之前,肘支在龍案上,象是老朋友間說話似的,輕聲對牧雲笙道:“陛下可知昨天龍位上這個人是怎麼死的?”牧雲笙強平氣息道:“因為不聽你的話麼?”虞心忌搖搖頭:“因為他不配做皇帝。我虞心忌要對得起大端的江山,就要選一個真正能平服天下的人才對。”牧雲笙長籲一口氣,道:“那將軍你找錯了,最不知如何做皇帝的就是我了。”虞心忌搖頭道:“皇帝有很多種作法,有的本無才幹,卻什麼事都要自己抓在手裏,活活累死;有的猜疑懼眾,生怕手下臣將太有本事太有報負,生生害死眾多忠良;有的放權與重臣,自己享樂逍遙。”牧雲笙問:“那閣下希望我是哪一種呢?”虞心忌說:“這些都不是好皇帝,其實一個好皇帝,無非就是要會識人。能分得清忠奸是非,自然就可安享天下。”“那……將軍可是位忠臣麼?”牧雲笙嘲諷地望著虞心忌。

“是不是忠臣,不是臣子自己說了算的。天天惟命是從,高喊皇權尊貴,磕無數響頭的,不一定是忠臣。直言犯上,貌似無禮,君命有所不受的,也不一定是奸臣。一個皇帝能看得出這些,才算是初得帝王之道了。”牧雲笙望著他,突然想起盼兮所言:人心百變,也不過愛欲癡仇四字。看穿這四字,便看穿了人心。

他點點頭:“虞將軍的確個忠臣。隻不過你會死得很慘。”虞心忌卻突然臉色立變,下殿正衣冠叩首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不知為何故這仗劍朝野的虞心忌卻突然對這少年皇帝敬畏了起來,也都跟著一齊跪倒,再次高呼萬歲。

牧雲笙卻覺得,這呼聲隻象是無數人在狂聲怪笑。

11“陛下,按前法禮典,請設承平為年號。”那早擬好的詔書終於遞到了牧雲笙的案前,“承平?”少年冷笑著,“天下分明未平,這年號,不如就定為未平吧。”典官嚇了一跳,從來沒有聽過這樣不符禮製的年號。殿中眾臣也麵麵相窺。

“就這麼定了。”少年冷笑著,把那詔書上的承平二字塗了,直接在一旁寫上“未平”二字,蓋上玉璽。

百官皆搖頭,殿中一片歎息聲。這皇上果然當得荒唐。

虞心忌卻並不在乎此事,他手中已捧好了第二道詔書。此刻他慢慢走上前,把它放在案上。

他什麼話也沒說,但少年分明能看出,那詔書如有千斤沉。

那是將北陸瀚州萬裏沃土割讓給右金族的詔書。

他舉起玉璽,他忽然想起了父皇臨終時的話:“我死後,我諸子中有能北破右金,重奪我瀚州故土,奠寒兒於長寞山祖廟者,方算是我牧雲氏之帝!”“這詔書不能發。”少年握緊玉璽。

虞心忌笑道:“陛下可是在逞強爭麵子?北陸我們已經戰死了數十萬將士,我們現在連各州的反賊也無力征討,去哪裏再征發大軍北伐?先帝連年四方征討,各州的戰火隻是越燒越旺,國力已經耗盡了,饑民四起作亂,唯有此一詔,可以暫贏來喘息之機。陛下不發這詔令,我也隻好自已借玉璽一用了。”他上來就要拿那詔書和玉璽。牧雲笙緩緩道:“住手。”虞心忌縮回手去,隻盯著牧雲笙。

少年望著那詔書,大笑一聲。高舉手,重重地把玉璽蓋在了詔書上。

12那策封北陸王的詔令被一路護送千裏,登上了北陸瀚土。

右金族首領碩風達終於得償所願,得大端承認封為北陸王,號令北陸諸族。聽旨之日,他奪過使者手中金印,也不跪拜,轉頭麵對族人,大笑三聲道:“我右金族,終於不再是大端朝的奴屬了。我們是自由之民了!北陸萬裏草原,任由馳騁!”四野歡聲雷動。

一旁卻有一人不笑,那是右金二王子碩風和葉,他柱劍搖頭歎道:“父王的誌向為何如此的狹隘。什麼北陸草原任由馳騁?大風起時,當橫掃天下!”他此話一出,四野皆驚。草原上狂風卷嘯,仿佛正為他的雄心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