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定公以故相守兗州,有嫠婦為其裏人以偽券誣討田產,訴於官凡十餘年,皆不得直。及文定公未去郡,而傅求龍圖初中甲科,以廷尉評事知仙源縣,初至官,嫠婦又訟於縣,求逮所訟與書券者,驗其書跡不類,因窮治,盡得奸狀,裏人既伏辜,而歸其田產與嫠婦焉,一郡驚為神明。李公聞之歎曰:吾為政於此,不能使枉者直,而又罪其嫠婦,吾甚愧之。乃以粟帛謝罪於婦,而盛薦傅公於朝。議者謂傅公發嫠奸伏固過人矣,而文定公之不諱其失,不掩人善,尤人之所難也(盛薦一作盛稱)。
凡以節度使兼中書令、侍中、同平章事,並謂之使相,唐製皆僉敕,五代以來不預政事,敕尾存其銜而不僉,但注使字。漢初有假左相,曹參之徒嚐為之,皆以將軍有功無以複賞故,假以宰相之名,而不得居其位,是亦唐以來使相之比也。漢殤帝延平元年,以鄧騭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儀同之名起於此。魏黃權以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開府之名起於此。蓋亦姑使其儀秩得視三公而已,是亦假丞相之類。然晉以來,左右光祿大夫開府者為文官,驃騎車騎將尉軍與四征四鎮及諸大將軍開府者皆為武官。宋齊以後,循之不改。初唐以為文散階,雖三公三師亦必冠以此號,李涪著刊誤常非之。宋因唐無所革,元豐官製既罷同平章事,遂以節度使加開府為使相,正合創名之意,而文臣寄祿官亦存之,然無生為之者,惟以為贈官。
特進起於西漢,凡諸侯功優,朝廷敬異,乃賜之位特進,位在三公下,故曰特進。成都侯王商以特進領城門兵,置幕府,得舉吏如將軍。後漢鄧禹列侯就第特進奉朝請,是特引見之稱,無官秩,定禮。魏晉以後皆有之,唐以為文散階,元豐官製以為寄祿官,亞開府。
漢武帝元朔三年,詔曰:夫刑罰所以防奸也,內長文所以見愛也,以百姓之未洽於教化,朕嘉與士大夫日新厥業。隻而不解其赦天下“內長文”之語,了不可解。張晏曰:長文,長文德也。師古曰:詔言有文德者,即親內而崇長,之所以見仁愛之道,見謂顯示也。顏氏之說雖比張晏為詳,然終不能服人意。許少伊右丞言往年江南舊本,乃以“內”為“而”文,為史傳寫之誤,容或有此,而其義通矣。近見一士人言,前輩校正本乃以內為而,長為肆,文為赦,而肆赦所以見愛,其於下文尤為貫穿,但改字太多,不知果有所據否?歐公雲:讀書有不通因改易本文而附會之,最為解經者之蔽。此言蓋譏鄭氏也,近世學者多或不免如此。
呂文穆參政(餘慶)與其弟正惠丞相皆晉兵部侍郎琦之子也,自五代至宋至道中,父子兄弟相繼居顯位,而家無餘財,居無別業,平日俸賜多以賑施中外,隨手而盡故也。家人嚐訴日用乏絕,正惠公曰:過得三日,則更營三日,生計如是足矣。
秦漢以來,方士言神仙莫不白日上升,後世小說所載往往而是,然人未嚐有日見之者,難以必其有無,惟韓文公詩敘謝自然事曰:一朝坐空室,雲霧生其間,如聆笙簫韻,來自冥冥天。白日變幽晦,蕭蕭風景寒,簷楹氣明滅,五色光屬聯。觀者徒傾駭,躑躅詎敢前,須臾自輕舉,飄若風中煙。據此等語,則其自幼學仙而致輕舉,眾所共見者,昭然不誣。近吳興陳湯求大夫提舉江西茶鹽,回言數年前,袁州一村民女子自幼樂靜默,常獨處一室中,然初無他異,至十八九,一旦,其家聞空中笙簫之聲,女子已在室中闔戶而坐,須臾,采雲四合蓊鬱其舍,家人與觀者皆莫敢前,經半日方散,開戶視之,已不見女子,久之猶聞笙簫聲在半空。其事與謝自然相類。
飲茶或雲始於梁天監中,事見《洛陽伽藍記》,非也。按《吳誌?韋曜傳》,孫皓時每晏饗,無不竟日坐席,無能否飲酒率以七升為限,雖不悉入口,皆澆灌取盡,曜所飲不過二升,初見禮異時,或為裁減,或賜茶Η以當酒。如此言則三國時已知飲茶,但未能如後世之盛耳。逮唐中世,榷利遂與煮酒相抗,迄今國計賴此為多。唐人所飲不過草茶,但以旗槍為貴,多取之陽羨,猶未有所謂臘茶者,今建州製造日新歲異,其品之精絕者,一餅直四十千,蓋一時所尚,故豪貴競市以相誇也。
呂申公為潁州通判,歐公為守,素不以文靖為然,及與其子為僚,見其學識,已改觀矣。時劉原甫、王深甫皆寓居都下,四人日相從講學為事,情好款密,一日,分題賦詩,申公得癭木壺,其辭曰:天地產眾材,任材謂之智,梁桷與楹代,小大無有棄,方者以矩度,圓者中規製。差爾木之癭,何異肉有贅,生成擁腫姿,賦象難取類,隱括所不施,鉤繩為爾廢。大匠睨而往,惻然乃有意,孰非造化功,而終不朽器,刳剔虛其中,朱漆為之偽。漿挹酒醴,施用惟其利,犧象非不珍,金豈不貴,幸因左右容,反見謂奇異。人之才與性,未直遠於是,性雖有不善,在教之操礪,才無不可用,在上所錯置。飾陋就其長,皆得為良士,執一以廢百,眾工何由備,是惟聖人心,絕通天下誌。歐陽稱賞,以為有宰相器(案《宋文鑒》“豈不貴”下有“設之於楹階,十目肯注視”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