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沈筠勘察現場的時候,跟林子光說的。
“被害人胡遠,後腦有明顯的鈍器敲擊的傷痕,這個傷就是地麵血跡的來源,但是我發現這僅僅是個外傷。被害人臉色發青,喉部收緊,身體痙攣,從外觀看,他的死因應該是呼吸衰竭。”沈筠老練地分析著。
“什麼引起的呼吸衰竭?”
“被害人沒有家族病史和病曆,所以可能是偶發性呼吸衰竭或者是藥物導致的呼吸衰竭。”
“藥物?”林子光對這類詞彙十分敏感:“李柏輝為什麼抓著胡遠這一條線死死不放,還要頂風作案置他於死地呢?”
“我還是那句老話,證據……現場留下了兩排血腳印,從鞋型和鞋印來判斷,是普通的防滑跑鞋,尺碼為36。”
“嗬,膽子不小。”林子光走近腳印旁邊,蹲下來觀察,喃喃地說:“這個腳印不是李柏輝的,應該是一雙女人的腳。”
“也有可能是李柏輝故意穿著女式的鞋子印上去的。”旁邊的一名警員插嘴道。
“如果是一個男人踮腳穿著女鞋,腳尖和腳跟位置的顏色深度一定不相同;如果是完全踩在女鞋上,那麼露出的腳跟多少會沾到血跡而使鞋印不完整。可是現場的血腳印都是顏色均勻、印記完整的,不可能是男人偽造的。”
這些腳印是女人留下的。如無意外,應該是那個陪在李柏輝身邊的神秘女子。
可這種推斷就出現了一個新的疑問:李柏輝曾要挾胡遠導致胡遠報警,無論他希望從胡遠身上得到什麼——錢、情報、逃亡路線之類,在警方追捕的過程中,他肯定沒能夠達到自己的預期目的。而且他如果想殺掉胡遠的話,路上完全可以動手,最簡單的方法,在疾速行駛的車輛上把他丟出去就行了,何必要冒這麼大的險呢?
林子光起身,把屋子挨個走了一遍:臥室的床上,被子還沒有疊,也沒有被刻意整理,就那麼散落著;窗簾被緊緊地拉著,密不透光。而書房裏,一切井然有序,辦公桌上疊放著四本書,翻開找找也沒有什麼可疑之處;書架上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灰塵,沒有指印;靠窗的地上則擺放著一盆綠色盆景,欣欣向榮,胡遠的那個隨身拐杖則靠在盆景旁邊。
衛生間、廚房等等,更是一切如常。
這屋子裏的貴重物品都在,又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那麼就排除了偶然殺人和為錢殺人的可能。可以說對方的目的又十分明確:就是殺掉胡遠。這又牽扯到新的疑點:無論是胡遠關係網中的哪一個人動了殺機,以胡遠在商場打拚了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他應該能夠感受得到。既然這樣,昨夜他為什麼還要自己的律師幫他疏通關係、辦理手續,非回家不可呢?難道會傻到來家裏等死?
一時間找不到合理的殺人動機。
“林警官,此外還有個奇怪的證物。”沈筠指著三號證物牌。
牌子旁邊放著一個鑰匙扣。林子光蹲下湊近看,那個鑰匙扣是一個很可愛的HELLO KITTY的卡通形象。
林子光想起了那個可怕的夢,人一搖晃跌坐在了地上。不錯,那個鑰匙扣的形象和自己女兒留下的毛絨玩偶長得一模一樣,粉紅色的蝴蝶結發飾分外刺眼。
手機再一次適時響起。
“喂?”
“林警官。”電話那邊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就是,您是?”
“您很想抓住李柏輝吧?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各取所需……”
林子光撂下電話,抽走了包括許濤在內的四名警員,留下了其他人繼續保護現場,調查取證。
這一行人離開了胡遠家的住宅樓,就直奔正對麵的住宅樓而去。在同樣的樓層窗戶相對的房間裏,倫琴正手持著一架望遠鏡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背後響起了重重的敲門聲,倫琴得意一笑,信步走到門口開門:“林子光警官,您好!”語氣中還是孩子氣的調皮。
林子光一揮手,許濤等四人進入房間開始四下搜查。倫琴一副看熱鬧的模樣,回身走到床邊,繼續明目張膽地拿著望遠鏡遠望。
四人探查一圈,彙報說沒有任何異常。林子光這才踱步到倫琴的身後,望著窗外的景色說:
“這個位置剛剛好,正對著胡遠的家。感覺就好像,你早就料到會發生什麼一樣。”林子光每一句話都隱藏著多一層的意味,眼前這個女孩太特殊,沒有檔案沒有身份,還是困境中李柏輝的唯一戰友,林子光必須十分留心。
“正式認識一下,我叫倫琴。”女孩轉開了話題,俏皮地回過身,伸出雙手煞有介事地要和林子光握手,林子光卻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林警官,不必這麼嚴肅吧,還帶了四個人來。萬一我嚇到了,就想不起來之前想說的事情了……”
“呼叫現場,呼叫現場,嚴密監控,李柏輝極有可能返回現場,”林子光對著對講機交待著,“現在我們可以開始切入主題了嗎?”
“好吧,您對我有敵意,這也難怪。我確實幫他做了很多事情,而且坦白講,這一次也是他要我來的。他希望利用我分散警方的注意力,好讓他順利潛入胡遠家。”
“你的確夠坦白。”林子光拉過來一把椅子坐下。處於較低的相對位置容易讓對方憐憫、信任,這是林子光得到的經驗之談。
“他為什麼要潛入胡遠家?”
“取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是什麼?”
“不知道。連他本人都不知道。”倫琴每一個答案都給的極其迅速,就像脫口而出毫不猶豫一樣。
“嗬嗬,”林子光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倫琴小姐,我有些敬佩你了。因為你是個讓我沒辦法摸透心思的人。”
“我每一個問題都在認真地回答你。”倫琴收起之前的笑容,表情嚴肅地說。
“那,你為什麼背叛自己的盟友呢?”
“背叛?不是背叛,是不想玩下去了,我玩夠了。”
“玩?”
“嗯。我最初救他是因為他當年拒絕救我的母親,所以我想用自己的手段報複他。可是他這個人很警惕很敏感,經常背著我采取行動,去見一些我根本不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