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榮看看戰關東的臉,說,“你也沾著日本人的光了。”
戰關東啐了口唾沫,罵道,“明的不行,就來暗的。這些小鬼子,真他媽不是人物!”
“我們也沒少吃毒氣的虧。”楊子榮說,“再忍忍,一會兒衛生隊上來了,有解毒針。”
戰關東眼睛一亮,“這麼說,我那一百多弟兄還有救?”
楊子榮說,“有救。可是我們的藥也不多,全給你們。也不夠一百號人用的。”
“有一個是一個。我們土匪命賤,自生自滅地,算不了什麼。”戰關東若有所思地說,“還是你們正規軍有門路,什麼都是正經八擺的,還有衛生隊。”
“這藥是老毛子給的。”楊子榮的臉在火光中不停明暗著,“你記得不?從前咱們跟老毛子打仗,如今。他們站在我們這邊,跟日本鬼子作對。”
戰關東哼了一聲,搖搖頭,“那咱們從前對付老毛子,打死過他們不老少人,不就算是瞎折騰?”
“不是這話。”楊子榮說,“從前他們打進咱們中國,咱們當然要跟他幹仗。”
“那時候打得真他媽痛快。”戰關東眼睛裏放出異光。可是一閃即逝,“可惜,從那以後,敗仗一個接著一個,敗得我心灰意懶。索性上了山,入了綹子。”
“今天算是個勝仗吧?”楊子榮笑笑,“東三省一千八百萬父老鄉親,他們眼巴巴地瞅著誰呢?可不就瞅著咱們的嗎?咱們要是再心灰意冷了,他們黑了天,可就連個星星毛也看不見了,他們可就再沒個盼頭了。”
戰關東想了半天,咬咬牙,冷不丁問,“楊兄弟,你們抗聯容得下我這樣的人不?”
“怎麼容不下?”楊子榮正色說,“我們歡迎一切抗日的力量。 可有一樣,進了抗聯,就不能再來綹子那一套了。”
戰關東臉上有些慚愧,“想當年,我也是正規軍出身;想當年,你楊兄弟還是我地手下。”
火中畢畢剝剝爆響,篝火燒掉了細碎地柴禾,把它們燒成了灰燼。隻剩下粗壯的木料。持久地散發著熱力就像大浪淘沙,淘剩下地才是真金。戰關東煩惱地把火那麼一挑。火星飛舞中,他摔掉攪火棍,大步走開。
山間地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說話間雨停了,胡二正在中毒躺倒的土匪當中巡視,一抬頭,瞧見赫哲姑娘一路飛跑過來,在門口猶豫一下,看看老北風,轉身朝胡二這邊跑過來。她手裏拿著一棵野草,兩隻清秀的眼睛放著光,站到胡二麵前,頭發濕濕地貼在額上,有一綹從耳朵後掛下來,挨著了嘴角,興高采烈地問,“你認識這是啥草不?”
“野蓖麻唄,漫山遍野的都是,誰不認識?”胡二抬手,替赫哲姑娘把那綹頭發捋好。
赫哲姑娘退後半步,劈手打了胡二手背一下,“老實點兒,跟你說正事呢。你知道不?那道山坡上,花啊草啊都死光了,就這東西活了下來,一點兒事沒有。”
“那又怎麼樣?”
“傻瓜!”赫哲姑娘頓了頓腳,嗔怪道,“這東西能活下來,說明它能對付毒氣。”
胡二聽了,覺得有道理,“好,我這就叫人采集這東西。可是,這玩意兒怎麼個用法?”
“不知道,我也在琢磨呢。”赫哲姑娘說,“往常呢,我就讓我的大黑狗嚐嚐,試試藥性。現在有你在這兒,就不用我親自嚐啦。先試試葉子吧,你咬一口。”
胡二一笑,擋住赫哲姑娘伸過來的野草,“你把我當羊養活啊?”
“別揀沒用的說。”赫哲姑娘說,“快嚼巴嚼巴,瞧你的臉都綠啦。”
胡二依言,挑了一段嫩莖咬了一口,急忙皺著眉吐出來,“呸,苦地!”
“藥當然是苦的。”赫哲姑娘急了,索性連花帶葉就朝胡二嘴裏硬塞,被胡二劈手捉住,兩個人就鬧了起來,胡二笑著連連後退,“哪有人家不要,你硬往人家跟裏送的這朵花是嫁不出去還是怎麼著?”
赫哲姑娘臉一紅,罵道,“看我撕你的嘴,叫你胡說八道。”
說著還真上前動手這時候,一個土匪跑上前來,跟胡二報告說,“九爺,抗聯的衛生隊來了。”
胡二聽見了,一扭頭,就和抗聯地女衛生員打了個照麵,胡二一下子愣住了他手裏捉著赫哲姑娘,嘴裏還咬著幾片綠油油的葉子胡二看見了玉嬌。
赫哲姑娘咯咯的笑聲停不住,她順著胡二的視線望出去,一瞧見玉嬌,那笑聲立刻就被砍斷在喉嚨裏。
玉嬌卻笑了,紅著臉,笑盈盈看著胡二和赫哲姑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