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探詢天機龐妃生疑竇 欲止謠言戒(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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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靈方丈心事重重地回到歸真寺,遠遠地就聽到寺內中殿一陣嘈雜,劈劈啪啪的板子聲夾雜著此起彼伏的求饒聲,還沒進到中門,就看見操場內一片混亂:十條長板凳一字排開,僧人爬臥在上,懲戒院的執法僧人手執棍杖,正在責打屁股,喊疼的、求饒的、叫屈的,亂作一團;被打得站不起來的僧人,被拖下長凳,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地上跪著三十多名僧人等著挨板子,懲戒法師戒身大師正在大聲斥責他們。

“戒身,所為何事?”空靈方丈知道戒身為人嚴厲,賞罰分明,但如此大動肝火、興師動眾地責罰眾僧,實不多見,遂叫戒身到禪房內詢問。

“這……”戒身欲言又止,黑紅的臉上盡顯躊躇。

“不說為師也明白,無非是天象一事,本不應以訛傳訛,尤其是皇家寺院僧人,更要謹言慎行才對。不過,到底隻是口中是非,稍微懲戒一下就可以了。”空靈方丈吩咐。

“徒弟確是因為他們的口舌傳訛罰眾,但也不僅僅隻是因為天象一事,最可恨的是,他們目無尊長,竟然詆毀師父和小師妹梵音。”

“他們都說些什麼?”

“有人說梵音來曆不明,又於惡兆乍現之時降臨本寺,恐為紅顏禍水;師父對梵音另眼相看,給予前所未有的禮遇,引起僧人猜忌;還有,還有……”戒身鼓足勇氣:“還有人說,寺中留置女人,必招天譴。”

“那你是如何看待?”空靈方丈問戒身。

戒身正色道:“都是些無稽之談,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正因為如此,我才下令凡亂議論此二事者,一律從嚴從重處罰,以儆效尤。”

空靈方丈點點頭:“謠言止於智者。”再去看戒身,臉上已染歲月風霜,不由得心生感慨,“戒身,你十歲進寺,十二歲為師收你為徒,如今你已年過四十。所有弟子中,數你最有才學,做事最講原則,學習最為刻苦,也最懂得為師,因此,為師最器重的就是你。師父老了,有些事也是力不從心了,師父身邊,戒字輩的徒兒隻剩下你和戒嗔,戒嗔性情平和,憨厚單純,隨遇而安,並不適合主持寺內大局,以後凡事你要多擔待一點。”

座下戒身已是淚流滿麵,他何曾忘記過,當日冰天雪地,他一個流浪的孤兒,若不是被布施歸來的空靈方丈所救,早已小命不保。想方丈七天六夜在床邊守侯於他,親手喂他喝藥,親自為他擠拭膿瘡,親切待他如父母。傷好後,師父托人將他安排到一染坊做學徒,他卻拜進山門,要師父收他為徒,師父考驗他整整兩年,才賜法號戒身。三十年來,師父對他,言傳身教,悉心教導,關懷備致。救命之恩,養育之情,叫他一生如何能輕易忘卻?今日聽見師父這一番傷感的話,不禁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戒身啊,為師最擔心的就是你的性格,剛直有餘,柔韌不足。別人都說你是黑臉冷僧,不苟言笑,不講情麵,為師知道其實你這孩子把感情放在心裏,藏得很深。師父勸你,要學會放鬆自己,一根弦繃得太緊太久,容易斷的。”

戒身擦幹眼淚,點點頭,隻聽師父喚他:“你過來,為師給你看一樣東西。”

空靈方丈從書架上取出那個方盒,將那張書有“天機現,社稷危;閃中求,可險勝”的信箋交給戒身,把前事一一詳盡告之。戒身驚詫,問師父:“為何隻有寺中出現彩虹?我們僧人都看見了,白州城被卻看不見?”

空靈方丈沉思道;“還有晚上出現的彩虹,我一直懷疑是否是看花眼了。”

“師父,您沒有看花眼,”戒身肯定地說道:“昨夜因白天出現了異常天象,我一夜未眠,在觀星閣上思忖,也見到了您說的那道彩虹,確實離得很近,好象是從寺中生根,可惜時間很短,等我還想細看,它已消逝。”

“彩虹之根就生在我的禪房,這裏!”空靈方丈一指腳下。戒身環顧四周,師父的禪房沒有任何異樣。

“彩虹為何出現這裏?”戒身奇怪了。

“不單出現在這裏,還曾出現在寺門,每次出現,都與一個人有關係。你的問題,隻有一個答案,就是閃字的答案”,空靈方丈一字一頓地說:“梵——音。”

空靈方丈匆匆趕往皇宮,皇上卻不在朝堂之上,傳喚空靈方丈到鬱秀宮見駕。鬱秀宮是皇上寵妃龐妃處所,龐妃乃當今皇後龐後嫡親的姐姐,其父龐相國,其兄龐瑞是禦林軍統領,其弟龐標小小年紀,就被封為監國大將軍,重兵在握。

總管公公引空靈大師進入一幽靜小院,亭台軒榭精巧怡人,花草樹木錯落有致,遠聞一佳人輕語淺笑:“皇上啊,您可要讓讓皇兒,您老不讓他贏一回,下會他可不會再陪您玩了。”原是龐妃之子文舉在與皇上對奕,殺得手忙腳亂,卻不曾贏過一回,龐妃看他麵紅耳赤的模樣,一邊忍俊不禁,一邊還得從旁勸解讓皇上手下留情。

“你呀,”皇上愛憐地望著自己的長子:“凡事不可顧慮太多,左右兼顧固然是為保萬全,但舍得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也未嚐不見得就不能絕處逢生。”抬眼看到空靈大師,遂熱情招呼:“真正的高手來了,大師,來教教皇兒。”空靈方丈謝恩坐下,與皇上對奕一盤,皇子文舉在一旁觀看。

一局已畢,輸給皇上四子,空靈方丈自嘲:“老了老了,腦子不行了,棋技也退步了。”

皇上放下棋子,眉頭緊鎖,一時間空氣好象凝結了一般,沉重起來。一揮手,摒退眾人,隻留下龐妃。“大師你可知道我找你是為何事?”皇上嘴上問著空靈方丈,眼睛卻盯著窗外的景物發呆。

空靈方丈跪下,回道:“望皇上恕罪,小僧不知。”

隻聽皇上說到:“昨日歸真寺上空天象,大師應該看見了,不止大師一人,城中之人,悉數都看見了,黑雲翻滾,龍脈被困,到底預示著什麼?大師可否告之一二?”

“小僧愚魯,小僧無法參透天意,愧對聖上。”

“朕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性命對朕來說,倒不是特別擔心,常聽大師講經,佛理常倫,世事輪回,朕也能看得透,隻是這祖宗的基業,大好江山不能就此斷送。大師是得道高僧,能否指點迷津?”

“皇上自親政以來,皇恩廣澤,百姓安居,國家富足,既無惡行,何來天譴?皇上要放寬心,莫要輕信他人訛傳。”

“朕相信你,但今晨百鍾百鳴,又是為何?難道不是因為天象異常而驅邪?”

“那隻是小僧收關門弟子,因新徒輩份高,故而敲鍾誦經。”

“原來如此”,皇上如釋重負,言畢起身:“朕先回大殿去了,大師難得來一次,不如多留一會,教皇兒下下棋吧。”

送走皇上,空靈方丈暗鬆一口氣,卻聽龐妃賜座,喚丫環去請文舉。

“大師,我有一點疑慮,不知當講不當講?”龐妃盈盈淺笑。

空靈方丈謙恭地說:“小僧洗耳恭聽。”

“龐妃不才,待字閨中時曾學得一點淺薄的天象之術,昨日天象一事,我看大師對皇上似乎有所隱瞞”,龐妃雖是輕聲細語,對空靈方丈來說卻是一晴天霹靂,當下強作鎮定,不發一言。

見空靈方丈低頭不語,龐妃認為自己的話已經達到了效果,嚇一下他已經足夠,龐妃轉口又說:“我知道大師為人宅心仁厚,想必是見皇上為國事操勞,而又體弱多病,不想讓皇上徒增憂慮,故而輕描淡寫。”她輕舒衣袖,換了一個放鬆的姿勢,篤定地問道:“大師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龐妃心想,量你這下總要開口了吧?敲鍾誦經,難道真是新收個徒兒那麼簡單?

未曾料想空靈方丈猛然抬起頭來,朗聲說道:“小僧認為,昨日天象並無所指,若有所指也是小僧所學不精,無法解析,小僧確未隱瞞聖上,對娘娘也無話可說。”

聽罷此言,龐妃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心裏恨恨地罵道:“這該死的老和尚,一點麵子也不給。”表麵上又不好發作,麵對的畢竟是皇家寺院的主持大師,連皇上都禮讓有加,她可不敢造次。正好見文舉進來,當下隻好自己給自己圓場,“那許是我想錯了,大師勿要見怪,還是來教舉兒下棋吧。”

喚文舉過來坐下,龐妃自己就去禦花園了。

空靈方丈身在曹營心在漢,思緒根本不在棋盤之上,破綻連連,半柱香的功夫就慘敗下來,正兀自凝神,這頭隻聽文舉撲哧一笑:“大師,您可是故意的?故意輸給父皇不難理解,故意輸給我可就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