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野樹林遇險(2 / 3)

此時,河鼠正舒服地坐在爐邊打瞌睡。寫了一半的詩稿從膝蓋上滑下來,他的頭向後搖著,嘴巴張開,正漫遊在夢中河畔綠油油的草地上。這時,一個煤塊兒“畢剝”一聲,竄出一團火苗,把他驚醒了。河鼠回過神,從地上撿起寫著半首詩的紙,想了好一陣,然後扭過頭四處找鼴鼠,想問問他知不知道什麼押韻的好字眼兒。

但是鼴鼠不在那裏。

他聽了一會兒,房子裏十分安靜。

“鼴鼠,鼴鼠!”河鼠接連喊了幾聲,仍舊沒人應聲,於是他站起來,走到門廳裏。在鼴鼠習慣掛帽子的衣鉤上,帽子不見了,那雙擺在傘架旁的套鞋也沒了。

河鼠走出房子,仔細查看外麵泥濘的地麵,果然,地上有很多鼴鼠的鞋印,他的套鞋是新買來過冬穿的,後跟的輪廓清晰可辨。河鼠看到這些足跡直奔目標而去,一路通向野樹林。

河鼠神情嚴肅地沉思片刻,轉身回到屋裏,在腰裏係上一根皮帶,往皮帶上插了幾把手槍,又從牆角拿起一根結實的棍子,邁著大步向野樹林匆匆走去。

到達樹林邊上時,天已經黑下來,他一點也沒猶豫就鑽了進去,焦急地四下尋找夥伴的蹤跡。凶狠的三角小臉從四周的洞口探出頭來,可一看到這隻勇氣十足的動物、他的手槍,還有緊抓不放的嚇人棍子,就立刻縮回去了。剛才還吵吵鬧鬧的尖嘯聲和腳步聲也停息了,重新變得寧靜。河鼠一直走到樹林深處,離開小路細細搜尋,嘴裏還不停地大聲呼喊:“鼴鼠,鼴鼠,你在哪兒?是我,河鼠來啦!”

過了一個多小時,他終於聽到一聲很輕的回答,大喜過望的河鼠順著聲音找去,四周越來越黑,最後來到一株老山毛櫸樹下,從樹洞裏傳出一個微弱的聲音:“喂,河鼠!真的是你嗎?”

河鼠爬到洞裏,鼴鼠又累又倦、一陣陣發抖,“噢,河鼠!”他大叫出來,“我是那麼害怕,你都想不出來。”

“噢,我全明白,”河鼠安慰他說,“但你實在不該來這兒,不該這樣,鼴鼠,我那麼盡力阻攔你。我們河邊的動物幾乎從不到這兒來,非來不可的話,也會和朋友一起。還有,來之前你得了解很多這裏的事,口令啊,暗語啊,兜裏該裝什麼植物,還有逃跑的竅門,這些我們全懂,可你不懂。雖然都是簡單的知識,但作為小動物,你必須學會,否則就會有麻煩。除非你是獾或者水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什麼都不怕的蛤蟆先生呢,他肯定敢獨自來這兒吧?”鼴鼠問。

“老蛤蟆?”河鼠放聲大笑,“他才不願意獨個在這裏露麵呢,就算給他滿滿一帽子金幣,他也不會幹。”

聽到河鼠這樣滿不在乎地大笑,又看到他手中的棍子和亮閃閃的手槍,鼴鼠覺得心情愉快,什麼也不害怕了。

“現在,”河鼠接著說,“咱們真得打起精神趕回家了,趁著天還沒黑透。在這兒過夜是絕對不可能的,明白嗎?這裏太冷了,光是這點就不行。”

“親愛的河鼠,”鼴鼠可憐地說,“實在抱歉,能不能讓我多歇一會兒再走呢?我簡直累死了,現在沒力氣走回家去。”

“噢,好的。”善良的河鼠說,“睡一會兒吧。等下月亮就會出來的。”

於是鼴鼠鑽進厚厚的枯樹葉下麵,舒展了一下身體,很快就睡著了,隻是睡得不沉。河鼠坐在旁邊,盡可能裹緊衣服讓自己暖和點,爪子裏握著手槍,耐心地等著。

鼴鼠終於醒來的時候,精神幾乎和平時一樣好。河鼠說:“好了,我先出去看看安不安全,咱們真得趕緊回去啦。”

河鼠爬到洞口,探出頭去。鼴鼠聽見他自言自語地低聲說:“哦喲,哦喲,這下可不好走啦!”

“怎麼啦,河鼠?”鼴鼠問。

“下上雪了,”河鼠簡單地說,“下得可大了!”

鼴鼠過去趴在他身旁,向洞外望去,那可怕的樹林已經大大地變了樣:洞穴、樹坑、泥塘和嚇人的黑乎乎的東西一下子全沒了,一條閃著幽幽銀光的毯子鋪滿了林地,那毯子仿佛來自仙境,精致得讓人不忍心踩上去;黑色的樹幹被地麵的反光照亮,顯得清晰可見;天空中滿是細細的雪粉,落到臉頰上,涼涼的,癢癢的。

“唉,沒法子,”河鼠想了一會兒無奈地說,“出發碰碰運氣吧。最糟的是,我不知道咱們現在在什麼位置,雪把所有的標誌都蓋住了。”

的確,鼴鼠完全認不出這還是同一片林子。終於,他們選擇了一條看上去最有把握的道路,勇敢地出發了。他們手拉著手,盡力顯出又高興又無畏的樣子,每看到一個黑色樹幹或者走過一片白茫茫的空地,不管它們怎樣千篇一律,都裝出一眼認出的樣子,對那些缺口、裂縫、小徑指指點點,興奮得宛如老友重逢。

一個小時——也許是兩個小時——過去了,他們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垂頭喪氣地在一根倒下的樹幹上坐下來,一邊喘著氣,一邊商量接下去該怎麼辦。他們心煩意亂,身上隱隱作痛:路上好幾次掉到洞裏,受了傷,而且渾身濕透;路上的積雪非常深,每次都要費力把小腳從雪裏拔出來;樹越來越密,一株一株,看起來毫無區別。樹林無邊無際,不見入口,也找不到出去的路,真是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