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獾先生溫暖的家(1 / 3)

鼴鼠一心想見神秘的獾先生,這個心願因他的莽撞提前實現了。

他們耐心等著,不停地在雪地上跺腳好暖和一點。過了很久很久,終於聽到門裏麵響起慢吞吞的、撲裏撲拉的聲音,像是有人穿著又大又舊的絨拖鞋走路,聲音由遠而近,來到門後。門閂哢嗒哢嗒響了幾下,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個長嘴巴和一雙眨巴著的惺忪睡眼。

“這種天氣不讓人睡覺,深更半夜的。是誰呀?”一個粗啞的聲音疑惑地說,“如果下次再這麼無禮,我可真要生氣了。是誰呀?快說話!”

“噢,老獾,”河鼠喊道,“是我,河鼠,還有我的朋友鼴鼠,我們在雪地裏迷路了,請讓我們進去吧。”

“什麼,河鼠,我親愛的小朋友!”獾驚叫起來,語氣親切多了,“你們兩個快進來。噢,真可憐,你們一定凍壞了。在雪地裏迷了路!還是在野樹林裏!還是在這會兒!”

河鼠和鼴鼠急不可耐地擠進門,互相還絆了一跤。當他們聽到大門在背後關上的時候,心裏感到萬分的快樂和踏實。

獾穿著一件長睡衣,趿著舊拖鞋,爪子裏拿著一個扁扁的燭台,看來正要去睡覺。他低頭和善地看著他倆,像父親一樣拍拍他們的腦袋說:“又在胡鬧了,這可不是小動物該出門的夜晚啊。來吧,我們到廚房去暖和暖和,吃點熱東西。”

獾舉著蠟燭,慢慢騰騰地領著他們走進了一條長長的、又昏暗又破舊的走廊,來到一間中央大廳。大廳裏還有其他一些走廊,曲曲折折地通向暗處,這裏的牆上還有許多厚重的橡木門,看上去很讓人安心。獾推開其中一扇,登時出現一間溫暖、明亮的大廚房。

廚房非常寬敞,地板上鋪著暗紅色的舊磚,大壁爐裏的火生得很旺,火苗在木頭上活潑地跳動。壁爐前麵有一對高背椅,在冬天和客人坐著閑談再愜意不過了。屋子中間擺著一張沒上漆的橡木餐桌,兩邊的長凳磨得又舊又光亮。餐桌上還放著獾吃剩的晚餐,雖然家常但量很大。廚房盡頭的碗櫃上擺著一排排一塵不染的盤子,灶台上的鍋子擦得鋥亮,在爐火的映照下閃閃發光。頭頂的木梁上垂吊著一些醃火腿和調味用的香草捆,還掛著一網兜一網兜的洋蔥、一籃子一籃子的雞蛋。整個房間洋溢著愉快的氣氛。

獾慈愛地把他們推到高背椅裏,讓他們脫下濕透的衣服和鞋子暖和暖和,又拿來睡衣和拖鞋叫他們換上。之後,獾用溫水給鼴鼠清洗傷口,仔細包紮好。穿著幹淨的衣服、對著搖曳的火苗,坐在熱烘烘的壁爐前,河鼠和鼴鼠覺得非常寧靜、安全。盤子放在橡木桌上響起叮叮當當的聲音,培根在煎鍋裏滋滋叫,烤麵包的香味漸濃,此時黑暗陰冷的野樹林仿佛隻是一場夢,迷路和筋疲力盡的恐懼已經離他們遠遠而去。

因為餓得太久,等獾叫他們吃飯時,他們隻覺眼前的每樣食物都那麼誘人,不知道該先吃什麼,生怕吃了這個來不及吃那個。有好一陣,餐桌上隻有杯盤聲和吞咽聲,談話根本顧不上。等到談話慢慢開始時,又因為從塞滿食物的嘴裏發出而變得含混不清。獾對這類事毫不介意,無論他們是把胳膊肘撐在桌上,還是同時說話。他自己不喜歡社交,因此就認為這些都無關緊要。他坐在餐桌一端的扶手椅上,聽兩個朋友講述他們的遭遇,不時點點頭,一點也不大驚小怪,也沒說什麼“我早就說過”之類的話。他認真地聽著,從不插嘴或者指手劃腳,鼴鼠對他生出了強烈的好感。

等到晚飯終於吃完了,大家都感到心滿意足,於是圍坐在暖融融的爐火旁,想著在這樣一個深夜,吃得這麼飽後坐在一起開心地聊天,是多麼好啊。他們隨便聊了一會兒家常後,獾熱情地說:“現在說說你那個河上世界的新聞吧。蛤蟆最近怎麼樣?”

“噢,比原來更糟了。”河鼠一本正經地說,“上個星期他又出了一次車禍(huH),而且挺嚴重的。誰叫他既沒本事又非要自己開車不可。隻要他高薪(xUn)雇一個有經驗、穩重、像樣的動物來開車,那就沒事了。可是不,他覺得自己是個天生的駕駛員,什麼都不學就能把車開好,所以才惹出這麼多事來。”

“有多少?”獾悶聲悶氣地問。

“出車禍還是買車?”河鼠問。“唉,反正都是一回事。這是第七個了。你知道蛤蟆那間車庫吧?好家夥,都堆滿了——瓷瓷實實堆到天花板——全是汽車碎片,沒有一塊比你的帽子大!這就是之前那六輛車的下場。”

“他還住過三次醫院,”鼴鼠縮在椅子裏,加入進來說,“至於他為此付的罰款嘛,噢,想想都嚇人!”

“是啊,這也是一個麻煩,”河鼠接著說,“蛤蟆很有錢,我們都知道,可也不是百萬富翁。問題在於他是一個糟糕透頂的駕駛員,開起車來不管不顧。我看他不是送命就是破產,遲早的事。我們是他的朋友,你說,是不是該為他做點什麼?”

獾低頭沉思了一陣,最後為難地說:“但是,你們也知道,我現在無能為力呀。”

他的兩個朋友點頭同意,他們對此相當理解。在動物界,按照規矩,不能要求任何動物在冷清的冬天去做哪怕隻是稍微耗力氣的事,即使是英雄行為。所有的動物都又累又困,其中一些的確在呼呼大睡。大家都或多或少地被寒冷的天氣困在家裏,休息下來,放鬆他們那緊張了好些日子的肌肉,鎮靜興奮已久的神經,慢慢地恢複體力。

“不過,”獾繼續說,“一旦冬天過去,黑夜變短的時候,那時候,你們明白……”獾頗有深意地看了看他們。

兩個動物嚴肅地點點頭。他們明白!

“很好,到那時候,”獾看著河鼠說,“我們——你、我,還有我們的朋友鼴鼠——我們要看緊蛤蟆,不許他胡鬧。必要的話,我們可以強硬點,一定要讓他變成一隻有理智的蛤蟆。我們要……你睡著了嗎,河鼠?”

“沒有!我沒睡著!”河鼠身體抖了一下,張大越來越沉的眼皮。

“吃完飯以後他都睡著好幾次啦,”鼴鼠咯咯笑著說,他感覺自己相當清醒,還有點興致勃勃的,盡管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其實原因很簡單,鼴鼠生來就住在地下,在地下吃飯睡覺,獾的家讓他舒服自在,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而河鼠臥室的窗戶挨著大河,每天夜裏都從水麵吹來清涼的微風,所以才覺得這裏的空氣靜止沉悶,令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