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樣,天涯。好歹人家也救了你嘛!”還是戰野好心,不愧是陽光大男孩,所到之處光芒普照。微笑的眼注視著公主,他的神情漸漸變得陌生。“不過,她是誰?她為什麼要救你?你們倆什麼關係?你能不能就這些問題解釋一下?”
他的問題如迫擊炮咚咚咚一次性射了出來,惹得天涯心煩意亂。他扒開公主的手,不耐煩地嚷嚷著,“你鬆手!鬆手!快點走……快點走……這麼晚,我可沒時間送你回寢室。”
“天涯,你怎麼說話呢?”度一舟擺出長輩的架勢教訓起來,“我不相信身為國王的姐夫就是這麼教育你去尊重女性的。”
天涯對自己感到無力,在別人麵前他可以保持最完美的風度,偏偏遇上這個小矮魔女一切就完全走了樣。反正他不想跟她有過多的糾纏就對了,扒開她失溫的手,他趕起人來。“謝謝你今天雞婆的來救我,時間不早了,你快點回去,不送!”
被他推開的公主怔怔地站在那裏,冷汗一滴滴落下,她失血的嘴唇張了張沒發出聲音。在黑道待多了,卓遠之先一步看出中間的不尋常。他走過去想要探究其中的問題所在,沒想到她的身體先一步癱軟下來,他的出手剛來得及接住她下滑的身軀。
“公主,你怎麼了?”卓遠之拍了拍她的臉,想替她找回意識。而他自己的意識卻先一步複蘇,手心上那濕乎乎的感覺從何而來?
“卓遠之,你幹嗎?”戰野驚叫了起來,卓遠之這家夥真是梅非斯特,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脫人家女生的外套,他想幹嗎?
答案很快擺在了眾人的麵前,褪去厚重的大衣,公主的左肩顯現出血紅的一片。所有的一切訴說著一個事實,她中槍了,在推開天涯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受傷了,隻是一直忍著沒說。而現在,她是想說卻沒有那個力氣開口。
那一大片的紅色充斥著天涯海藍色的視野,他的世界在頃刻間腥風血雨。他就那麼呆呆地站在原地,想靠近她,可那雙腳卻死死地釘在原地,一步也挪不開。
不給他從震驚中醒來的時間,卓遠之硬是將公主放進了天涯的懷中。“你注意替她保暖,千萬不能讓體溫下降。我去開車,度醫生,子彈沒有留在體內,我們必須回醫務室對她進行急救。戰野你陪阿貓、阿狗,還有小姐待在這裏。”
度一舟也不含糊,“我現在就通知醫務室那邊的護士準備急救用的手術室。”
幾個人各司其職,天涯將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緊緊裹住她小小的身體。害怕這樣還不足以留住她的體溫,他用自己的體溫給予她溫暖的感覺。用盡全身的力氣抱著她,他突然很怕她就這樣流走,再也不回來……
“你很緊張?”疑問句肯定語氣。
望著坐在病床邊的度天涯,卓遠之毫不客氣地將他的心情說了個透徹。從他抱著公主的那一刻起,他的手就開始做顫抖運動。她進了手術室,他在手術室外抖個不停;她被推出手術室,他坐在她床邊抖。都抖了三個多小時了,他不怕骨頭散了?
將雙手放在他的肩上,卓遠之在用自己的方式使他冷靜下來。“她沒有生命危險,隻是肩膀上多了兩個傷口罷了。很快就會好,用點除疤液,她的肌膚上甚至不會留下任何疤痕,你用得著這麼緊張嗎?”
嫌刺激不夠大,卓遠之展開下一波攻勢,“你是****,未來的國王,而她不過是個叫公主卻不是公主的小人物。像我們這種天生就要駕馭權力的人如果連這點心情都控製不了,早就死於非命了。別說她現在沒生命危險,就算……就算她死了,了不起給她的家人一大筆錢作為王室的感謝,那已經是她最高的榮譽……”
一個拳頭如風般重重地揮了過來,卓遠之像是早已料到,伸出的右掌穩穩地接住了天涯的攻擊。嘴角上翹,黑色的眼眸有著深不可測的力量。“你終於有反應了?”
“你到底想幹嗎?”天涯的金發顯得有些淩亂,那是他心情的最佳寫照。
****殿下開了口,梅非斯特卻不說話了。轉身倒了一杯熱咖啡給他,卓遠之陪著他坐在了病床邊。“你反複告訴自己:我是****,我代表著王室的尊嚴,家族的榮譽。你有意無意在你和她之間豎起了一道無法跨越的城牆,我才想問你,你到底想幹嗎?”
緊握著熱咖啡,天涯似乎渴望著借助它找回心中的溫暖。“這道城牆不是我創造的,而是本來就存在的。我對她根本沒有那種男女之間的感情,我想她對我也不存在什麼愛情。我不希望她誤會,也不希望在未來的道路上她和我有什麼糾纏。”
“你真的那麼肯定,她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劍眉挑起,卓遠之很懷疑地問。
原本他的確很肯定,可經過這次的事情,他和小矮魔女之間一直小心翼翼維護的某種平衡被這一槍打破了。沉默,是此刻他惟一能做的回答。
“你一直就是這樣,小時侯如此,十年後又如此。”
“別跟我提小時候。”他不想聽。
他還偏要說:“十年前你第一次見到我,為什麼會愛上我?”
那時候天涯被自己的魔女媽媽欺騙,一直以為自己是小公主。第一次見到卓遠之,“她”以為找到了保護自己的英勇騎士,竟然禁不住表露了愛意。隨後而來的不是騎士對小公主的悉心嗬護,而是有心捉弄。當然,在這個小惡魔的魔爪下,天涯終於弄清了自己的性別,可是他也患上了容易過敏,而且一旦過敏就起雞皮疙瘩的毛病。
“你一定要將那件糗事說上八百次嗎?”誰願意提起小時候糗事,尤其是那麼尷尬又讓人不快的回憶。
麵對他的怒氣,卓遠之還振振有辭,“今天我必須提!十年前你為什麼會那麼依賴我,難道你從來沒想過嗎?”
不是沒想過,而是他不願意想起。就像是遊走在一座古堡裏,你的麵前有一扇門,它的後麵究竟是噩夢亦或是寶藏,你永遠不知道。正是這點幻想讓你一再地想打開它,卻又害怕它背後所代表的災難。
今天,公主的血卻逼著他去麵對那扇門後的神秘。
門開了,卓遠之吸收所有的黑暗,將門後的秘密一一展現給他——
“你一直感到孤獨,你很希望可以像一般的孩子那樣擁有著小小的、平常的,卻很讓人心動的快樂。可你不能,因為你反複提醒著自己的身份,反複強調自己是****,強調著一個****應該如何如何,又不能如何如何。你把自己的人生鎖在****的頭銜裏,時間一久,你都忘了自己是誰。現在,你還要用這把鎖鎖住躺在病床上的這個女生,你忍心嗎?”
他的話刺到了天涯最沉重,也最柔軟的地方。那層麵具他戴了十八年,早已和他的臉連在了一起,猛然撕去,那就是所謂的切膚之痛。所以,他選擇反擊。
“又不是我要她整天纏著我的,她大可走得遠遠的,離開我的視線。”
“說得輕巧。”卓遠之退在黑暗中,遠遠旁觀,“她在你身邊,你覺得她很煩,恨不得她滾得遠遠的。她真的如你所願離開了,你會覺得少了點什麼——這可是我的經驗之談,不信,我們可以賭一把。”
他的語氣太過肯定,天涯惟有避開他的正麵攻擊。“我才不跟你打這種無聊的賭。”
“無所謂。”卓遠之站起身向門口走去,背對著他,他舉起了咖啡杯做了一個幹杯的動作。“反正我已經告訴她,如果沒有自信跟你這個****殿下相處,趁早離開。或許,她明天一醒來,就會叫你滾蛋。”
卓遠之,你這個天地宇宙無敵號大惡魔!你這個大嘴巴,你這個八婆,你這個梅非斯特,你該回到地底下去待著。也不知是哪個閻羅上班時間打瞌睡,竟把這個禍害給放到了人間。
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咒罵著,天涯的胸隨著他遠去的腳步劇烈起伏著,身為混血兒原本就白皙的肌膚染上了不正常的紅暈。度一舟走進來的一瞬間幾乎分不清到底是躺在病床上的公主需要接受檢查,還是他這個外甥需要接上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