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項羽籌備完結,將屬將及各路諸侯彙集戲地鴻門,頒布了分封王侯的命令。被封諸王如下: 沛公為漢王,得巴(今四川西部)、蜀(今四川東北部)、漢中(今漢水上遊,陝西秦嶺以南一帶)之地,都南鄭(今陝西南鄭縣)。
章邯為雍王,得鹹陽以西之地(今陝西西南部,甘肅東部),都廢丘(今陝西興平縣東南)。
司馬欣為櫟陽獄掾時,曾有德於項梁,被封為塞王,得鹹陽以東之地(今陝西東南部),都櫟陽。
董翳因勸章邯降有功,封為翟王,得上郡之地(今陝西北部),都高奴(今陝西延安縣東)。
魏王豹因領兵隨項羽入關,但項羽想占魏地,故徙豹為西魏王,得河東之地(今山西西南部),都平陽(今山西臨汾縣南)。
張耳嬖臣申陽,先下河南郡(即秦三川郡),於河迎項羽,封為河南王,得河南之地,都洛陽(今河南洛陽東北)。
韓王成,仍占舊地(今河南中、南部,湖北北部),都陽翟。
趙將司馬,平河內(今河南黃河以北),有戰功,封為殷王,都朝歌(今河南淇縣東北)。
當陽君英布,楚軍大將,封為九江王,都六(今安徽六安縣北)。
番君吳芮,率百越參戰,又從入關,封為衡山王,得今湖北東部、湖南全部及廣東北境之地,都邾(今湖北黃岡縣西北)。
懷王柱國共敖,領兵擊南郡有功,封為臨江王,得南郡之地,都江陵(今湖北江陵縣)。
燕將臧荼,從楚救趙,隨從入關,封為燕王,得今河北北部之地,都薊縣(今北京西南)。
故燕王韓廣,徙為遼東王,得今遼寧全部,河北東北部之地,都無終(今天津薊縣)。
齊將田都,隨項羽救趙入關,封為齊王,得今山東中部之地,都臨淄(今山東臨淄市)。
故齊王田市,徙為膠東王,得今膠東之地,都即墨(今山東平度縣東南)。
故齊王建之孫田安,在項羽引軍渡河時,攻下濟北數城,領兵降項羽,故封為濟北王,得山東西部之地,都博陽(今山東泰安東南)。
趙相張耳,從項羽入關,封為常山王,得今河北中部,山西中、東部部分地區,都襄國(今河北邢台西南)。
故趙王歇,徙為代王,得代地(今山西、河北的北部),都代(今河北蔚縣)。
項羽自封為西楚霸王,據梁、楚九郡之地,都彭城。
眾將聞令,心情各異,然都懼項羽強悍,各自領封回營。有幾位老將未走,對項羽說: “齊地田榮,也屬首起抗秦之將,將軍為何不封?張耳、陳餘都有功於趙,今封耳為王,餘為何不封?還有番君部將梅 軭 ,戰功頗多,也沒見封……”
項羽聞話有責怪自己之意,已感不快,但細想又覺得他們所說頗有道理,於是不待他們說完,便插話道: “田榮數負叔父,又不肯隨楚擊秦,故不封,君等多說無益!陳餘、梅 軭 確有些功勞,聽說陳餘現在南皮(今河北東南部),就封他南皮三縣;封梅 軭 十萬戶侯。”
四月,分封已畢,諸王先後離開戲亭,各赴其國。
沛公即為漢王(以下稱漢王),也整頓兵馬,準備就國。因感張良功勞,特賜其金百鎰,珠二鬥。張良本是輕財重義之人,將所賜全部轉贈給了項伯。
車轔轔,馬蕭蕭,旌旗展,楚軍行。項羽正衣錦還鄉。他得意之極,以為從此便可號令諸使,稱霸天下。
他錯了!楚軍還未到彭城,戰火又燃了起來。他分封的諸侯開始為亂了。
分封製,起自於西周,到秦統一全國前,延續了將近千年的曆史。這其間,它展現過瞬間的輝煌。但不久,周天子失去了權威,各諸侯紛紛獨立,為了擴大領地,掠奪人口,他們相互征伐,破壞了國家的統一,經濟的發展,給百姓帶來了長期的沉重的災難。公元前221年,秦始皇打敗了六個諸侯國,統一了中國,建立起中國曆史上第一個統一的中央集權的封建國家,這是曆史的一大進步。
然而,秦朝隻存在了十幾年就滅亡了,它所創建的中央集權製,雖代表了曆史的發展,但和沉澱了近千年的分封觀念相比,其影響程度不那麼深,其影響範圍也沒那麼廣,反映在像項羽這樣舊貴族階層身上,更是如此。
所以,在秦廷滅亡後,項羽懷著複仇的心理,從頭腦中所接受的分封觀念出發,把全國分成了十八個諸侯國,將曆史又拉向了倒退。他既然實行的是分封製,那麼曆史上所形成的分封製的弊端——各諸侯國首先為了自己的利益,也將繼承和延續下來。為此,戰火又燃就不難理解了。
即使分封諸侯,項羽所施行的也是強權政治,任人唯親,分得極不公平。如他不守約,將劉邦封往巴、蜀;他“欲自取梁地”,將魏王豹徙往河東;田榮、陳餘為起兵較早之人,但榮因“數負項梁”,餘因未隨入關,一個未封,一個隻得三縣。如此等等,必然引起這些人不服。
六月,田榮殺市於即墨。遂整頓軍馬,自立為齊王。
時,彭越尚在巨野,已有士卒萬餘人,無所歸屬。
田榮見其兵可用,遣人往見彭越,授與將軍印綬,供給糧草甲兵,令其西攻濟北王田安。
七月,彭越領兵殺田安於博陽。田榮遂並三齊。
此時,張耳已到常山。趙將陳餘,雖閑居南皮,但日日渴望出山為王。當聽說項羽封耳為常山王,封己隻三縣之地時,不禁大怒,說: “我與張耳,功勞相當,為何封耳為王,而封我為三縣之侯呢?項羽實在待人不公,我要這區區三縣又有何用?”
其屬下張同、夏說見陳餘惱怒,遂勸道: “君息怒!田榮也未被封,但近聞他已力並三齊,自立為齊王。我等力弱,難成大事,不如借榮之力,以圖我等立足之地。不知君意如何?”
陳餘聽後,連稱良策,遂令二人往說齊王田榮。
田榮雖據齊地,但與項羽對抗,自感力量單薄,正欲廣結同誌,共拒楚軍,忽聞陳餘派人求見。田榮忙令傳入。張同、夏說步入大廳,施禮後,說道: “奉陳餘將軍之命,特來拜見齊王!”
“二位不必多禮,有話直言!”
張同、夏說見狀,便道:
“項羽分封,私意甚重,所屬將領,盡封善地,而舊有諸王,多徙僻境。如此行徑,實難令人心服。今大王並三齊,抗楚意,威名遠揚,趙齊兩地,自古相鄰,今趙王歇被羽徙往代地,而張耳王於常山,這本不平之事。陳餘將軍本趙國舊將,今令我等前來向大王借兵,以助陳將軍攻取常山,爾後迎趙王歸國。若如此,趙願為齊藩,永不叛德!”
田榮聽後,正合自己聯合抗楚之意,當即應允,近日派兵援趙。 再說項羽,分封的命令頒布不久,就已聞田榮相叛,及回到彭城,忙令蕭公角領兵往討。但不久,便被彭越殺敗。項羽正欲親征,忽聞關中又亂。
三、還定三秦
從鹹陽到南鄭,路程不遠,但中隔高山大川,且山險無路,川深無橋,全靠婉蜒千裏,依山鑿穴搭起的棧道往來交通。漢王率領人馬,離霸上,過杜縣(今西安市東南),往南進入蝕中山穀,順著棧道,到達褒中(今陝西西南)。俗話說: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張良送到這裏,意欲東返。漢王知項羽扣留韓王,意在張良。為此,雖依依不舍,還是讓良歸韓。臨別,良請漢王屏退左右,遂授一計,爾後,告別東歸。
漢王領軍繼續西行。忽然,後隊人馬慌亂起來。不久,軍吏來報: “後麵火起,烈焰衝天,我軍所過棧道,全部焚毀!”
漢王聞報,神態安然,遂下嚴令:繼續西進,違令者斬!
漢軍多為山東人,人人都知,山中棧道是通往關中的唯一通道。現在棧道被燒,後路已絕,恐怕此生此世再難回見父老。為此,將士們臉上,多顯淒涼之色。雖受軍令所約,不敢大叫大鬧,但心恨斷路之人,未免做得太狠太絕。
斷路之人,就是張良,他拜別漢王,轉身東行,令所隨之人,走一段,燒一段,直至燒完,方從武關,回到陽翟,靜候韓王歸國。 火燒棧道,就是張良所授之計。此計可使漢軍惑敵防犯,絕處逢生。一則,張良深知,項羽所忌者,唯劉邦而已。他徙劉邦於南鄭,又將關中之地一分為三,令章邯、司馬欣、董翳守住各處要塞,目的就是防範劉邦兵出關中。既然如此,我索性將棧道全部焚毀,以示項羽漢軍西進,決不東歸,以安其心,鬆其備,為漢軍日後出山,掃除阻礙。此為惑敵之意。二則,即使漢軍不出,也難免有外敵來擾。燒毀棧道,杜絕出入,使敵知難而退。此為防犯之意。三則,退路已失,將士暫可安心漢中,待時機成熟,指出生機,漢軍必將士氣大增,定會齊心協力,殺出漢中。此為絕處逢生之意。此計可謂一箭三雕,運用得如何,直接關係著漢軍的命運。為此,此計深意,一時不可說破,受到將士們的怨恨,也就成自然之事了。
漢王大軍到達南部,遂拜蕭河為丞相,令他委派官吏,專心治理漢中;又拜樊噲、周勃、夏侯嬰等為將,招兵買馬,日夜操練。時日如流水,一晃二個月。軍中將士見漢王仍無東歸之意,鬥誌漸漸消沉,思鄉之情,猶如瘟疫在營中蔓延開來。逃亡的士卒日益增多,漢王見此,焦急萬分,但苦無良策。
漢王屬下,有一韓故襄王孫,單名為信,隨漢王入武關,進關中,又輾轉到南鄭。見人心思歸,自己也生歸意,遂到王府拜見漢王,說道: “項王分封諸將,均在近地,唯使大王西居南鄭,這與貶遷有何區別?我軍將士,多為山東之人,日夜望歸,大王何不用其歸心,揮軍東上,與爭天下。如時日一長,其誌消沉,我們就隻有老死此地了。”
漢王豈不思念家鄉,但目前以自己的實力,實難與項羽抗衡,如冒然東返,恐難活存。於是說: “將士歸心似箭,我豈不知?但現在東返,等於送死!我們要安下心來,休兵養士,待時機成熟,再東向不遲。”
二人正議間,忽有軍士來報: “報漢王,蕭丞相自今晨出走,到現在未歸,不知何往?”
漢王聞訊大驚,自語道: “我委他重任,正有要事與他相商,他為何不辭而別?難道另有他事?”遂問: “丞相走時帶了何物?”
軍士道: “有人見到丞相一人一騎,沒帶任何物品,急忙出城門而去。”
漢王聽後,心中稍安,忙令軍士帶人四處追尋。
一連二日,信息皆無,急得漢王寢食不安。失掉蕭何,如失一手,漢王如何不慮!正欲再派人手尋找,忽士卒來報,說丞相已歸。漢王聞報大喜,正欲迎出廳外,隻見蕭何踉蹌趨入,倒地便拜。漢王忙將其扶起,看他衣服不整,頭發散亂,遂佯責道: “你怎敢背我逃亡?”
蕭何被責,答道; “臣怎敢背叛漢王,實是追趕逃人!”
漢王深知蕭何素來處事謹慎,被他追趕的逃兵,定非凡人。於是又問: “被丞相所追者,不知是何人?”
“臣所追還者,是都尉韓信。”
漢王聞蕭何所言,不覺動怒,大聲責道; “自關中到南鄭,沿路有不少將士逃亡,就是近日,還有將士出走,你都不去追,而獨往追韓信,這明明是在騙我!”
蕭何解釋道: “往日逃走的將士,乃平常之輩,還可失而複得,唯這位韓信,可是當世奇才,天下無雙。大王如願久王漢中,可不用韓信,若欲爭奪天下,就得非用韓信不可!故臣將其追回。”
蕭何所說,正是漢王所思之事,遂道: “我難道不願東歸,老死此地?”
“大王既要東歸,就應盡快任用韓信,用信則信留,不用則信走,希王明斷!”
漢王看蕭何如此說,遂道: “不管韓信有無真才實學,既是丞相力薦,我就用他為將,試試他的才幹。”
“但使為將,也難留住韓信。”
“那我就拜他為大將!”
話音剛落,蕭何拍手稱善: “如此最好!但不知大王何時拜將?”
漢王曾數次聽蕭何談起韓信,但都沒加理睬。今日對韓信的任命,如不落到實處,蕭何恐怕內心難安。於是說道: “請丞相為我召進韓信,我當即便拜他為大將。”
蕭何聞後,正色道: “大王不可輕召!本來大王用人,一貫簡慢少禮。今欲拜大將,又似傳呼小兒,這就是韓信要離去的原因。”
“那拜大將,當用何禮?”漢王問。
“須先擇吉日,進行齋戒,設壇具禮,然後,方可拜將。”
漢王聞言有理,下令準備,擇日登壇拜將。
韓信何人?受蕭何如此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