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左方王、將,皆居東方,其管轄範圍直抵上穀(今河北懷來東南),東與穢貉、朝鮮交界;右方王、將,皆居西方,其管轄範圍直達上郡(令陝西北部),西與月氏、氏、羌接壤;而單於直接統治的地區,從王庭直到代(今河北尉縣)、雲中(山西長城以外,內蒙西南地區)。各有分地,逐水草遷徙放牧。
在諸大臣中,以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為最大,左右骨都侯輔政。而二十四位區域長官,也各設置千長、百長、什長、裨小王、相對、都、尉當戶、且渠之屬。如此,自上而下形成了匈奴國獨有的統治方式。
每年正月,眾臣小會於單於王庭,進行小祭。五月,則大會,集會之地稱為龍城,舉行祭祀先祖、天地、鬼神的儀式。秋八月,正是草原牛、馬肥壯之時,再次集會祭地,除舉行祭祖儀式外,還按人、畜的數量,按一定比例上交賦稅。
匈奴的刑法較為簡明,其法規定,殺人者死,偷盜者沒收其家財。犯小罪者,用刀刻其麵,犯大罪者,一律處死。凡因罪入獄者不能超過十天,為此,匈奴獄中所囚罪犯不超過數人。
單於每天朝出拜日,夕外拜月。其座北向,長者在左,卑者在右。其死,盛以棺槨,內置金、銀、衣裘,葬後不以土堆墳,種樹標墓,幸臣、寵妾從死者,往往多到成百上千人。
匈奴興兵有等候星月之習,月圓則攻伐,月虧則退兵。在攻戰中,如斬敵主將,則賜酒一卮,並將所俘獲的人、物全部賜與。為此,匈奴征戰,其將士均圖私利。他們見敵逐利,如鳥群爭食,如戰敗,則四處逃亡。
冒頓在進一步完善了禮儀、製度後,又揮兵北上,在不長的時間內,又征服了渾庾、屈射、丁零、鬲昆、薪犁等國,於是匈奴國勢更加強盛,擁有甲兵四五十萬。
此時,中國境內,漢已滅楚,漢高祖劉邦聞匈奴已兵壓北境,急議整頓邊防。漢六年(前201年)春,高祖見韓王信頗為壯武,遂將太原郡改為韓國,徙信往鎮太原,以抵禦匈奴。韓王信奉命引兵北進,及到晉陽(今山西太原市),上書高祖說: “國臨邊境,匈奴數入,晉陽離邊塞較遠,請治馬邑(今山西朔縣)。”
高祖見書,遂準韓王信所奏。於是,韓王信乃移都馬邑,修城掘塹,招兵買馬,以備匈奴來犯。
同年秋,冒頓聞高祖派兵鎮邊,當即調集人馬二十餘萬,親領南進,兵圍馬邑。
韓王信聞匈奴兵馬蜂擁而至,將城團團圍住,忙登城俯視,見四野之內,均是胡騎,總兵力不下二十餘萬。自思敵眾我寡,暫守一時尚可,時間一久,怕此城難保。於是,返回王府,修書一封,派使入關,求援京師。
馬邑至長安,近則千裏,就是高祖聞報即刻發兵,沒有月餘,難達邊塞。而冒頓攻城,晝夜不停,城內守軍傷亡嚴重,如此下去,不待漢軍來援,此城便會陷落,形勢十分嚴重。
韓王信見狀,心情非常緊張,忽然心生一計,何不采取拖延戰術,以待援兵到來。於是修好求和書,派人送往冒頓軍營。豈知,和議還未達成,風聲卻已四處傳開。
高祖接到馬邑急報,立即調兵星夜兼程,往援韓王。不料,漢軍行至中途,忽聞韓王已向匈奴求和消息,遂不敢再進,紮住人馬,派人回報高祖。高祖得知,心疑韓王信已生二心,當即修好一書,派人送往馬邑。信閱帝書,隻見上麵寫道: “抱必死之意不得為勇,抱必生之心不任軍事,寇攻馬邑,你不是因軍力不足難以堅守。而是身處危亡之地,不能履行你的職責。”
信中意思十分明確,責他不待命令,擅向冒頓求和。韓王信素知高祖多疑,心想如此下去,日後難免被誅,但出路何在?苦思了數日,也沒想出一條良策,索性獻出馬邑,投靠匈奴。決心已下,立即修好降書,派人送往冒頓軍營。
冒頓見到韓王信降書,心中大喜,遂令屬下,停止攻城。不久,信率部屬出城歸降。
數日後,冒頓令信為向導,統領大隊人馬,南逾勾注山,直逼太原。邊境局勢驟然緊張起來。
二、北定匈奴
漢七年(前200年)十月,韓王信降胡,引匈奴兵攻太原、逼晉陽的警報,如雪片般飛入長安。高祖見匈奴如此猖獗,決定領兵親征。
這是漢統一後第一次大規模用兵,戰將如雲,謀臣似雨,共有馬步兵三十二萬人,在高祖的統帥下,離開長安,向北進發。大軍行至銅 閛 (今山西沁縣南),前軍恰與韓王信軍相遇。信軍見漢兵鋪天蓋地而來,不戰自亂,則一接觸,便四處逃散,信亡匈奴,其將王喜被漢將斬殺。
信帳下有二員大將,一叫曼丘臣,一叫王黃,兩人原本趙將,時見韓王信奔往匈奴,欲複生趙國,以籠絡人心。於是二人四處尋覓趙氏子孫,後找到一個趙利,便將其立為趙王,又收集起韓王信的不少散兵,遂與信連結匈奴,組成了反漢同盟。
韓王信逃到匈奴,稟報了高祖親征之事,並請求出兵援救。時,冒頓居於上穀,聞報後,立即命令左右賢王,引鐵騎萬人,會合韓王信,南下阻擋漢軍。信得匈奴兵助,士氣複盛,再南攻太原,到了晉陽,又被漢軍殺敗。漢兵乘勝追擊,直至離石(今山西西部),俘獲了不少人、畜,方才還軍。
時值冬季,天氣寒冷,連日雨雪,漢兵不耐寒,不少士兵被凍掉了手指,真是苦不堪言。
高祖屯兵晉陽,而冒頓居於代穀。漢軍前鋒的大捷,激起了高祖的求勝之心。他欲揮兵北進,一舉殲滅匈奴主力。但匈奴多詐,他一時也未敢冒進,遂連派出數批探騎,往探匈奴虛實。數日後,探騎接連回報,說沿路所見,多為老弱殘兵,不足為慮,如乘勝進軍,定可大獲全勝。為了慎重起見,高祖又將奉春君劉敬喚來,叮囑道: “朕欲一舉打敗匈奴,令人往探,均說所見多為老弱殘兵,現命君微服再探,定要摸清虛實見我!”
這劉敬原姓婁,就是前時進言遷都長安的士卒。高祖因他議論有功,授官郎中,賜姓劉氏,號奉春君。
劉敬奉命,立即往探匈奴軍情。高祖待劉敬走後,也兵出晉陽,催動大軍緩緩北進,途中也遇數般匈奴人馬,但一見漢軍,便慌忙退去。如此,漢軍一路順風,越過勾注山,直達廣武(今山西代縣西南)。大軍方才紮下大營,時值劉敬回報,高祖忙問: “依君所探,能否往攻匈奴?”
敬道: “臣以為不可輕易進兵。”
高祖急問: “為何不可進擊?”
劉敬答道: “兩國交戰,理應各自炫耀實力,但臣所到之處,見到的匈奴兵馬,都是老弱病殘,若冒頓所屬,均是如此,他又如何橫行塞外?且臣素聞,冒頓用兵,善使驕敵之謀,他前滅東胡,就是如此。故臣以為,所見之情,其中有詐,定是冒頓佯示贏弱,暗伏精銳,引誘我軍深入,然後再合而圍之。願陛下慎重行事,萬不可中了匈奴詭計!”
高祖求勝心切,且大軍已發,忽聞劉敬如此一番議論,不由大怒,罵道: “齊虜!你憑一張利口,得了一個官職,今對敵情妄加評論,惑我將土,阻我軍鋒,該當何罪?”
說著,令左右將劉敬拿下,暫囚廣武獄中,待回軍後,再行發落。自統大軍,繼續北進。
高祖求戰心切,見兵行數日,沒遇抵抗,便令騎兵在前,步兵在後,日夜兼程,北追匈奴。如此一來,騎兵行快,步兵行慢,漸漸將大部分步兵甩在了後麵。這一日,漢軍前鋒行至平城(今山西大同東北),人馬已極其疲憊,剛紮下大營,突然周圍煙塵騰起,人喊馬嘶,大批匈奴騎兵從四麵八方掩殺過來。高祖急令眾將分頭迎敵。 往日平靜的平城曠野,一下子湧入了數十萬人馬,頓時喧囂起來。一場激烈的廝殺將要在這兒開始。
太陽躲進了雲層,天陰了,飄起了雪花。而北風卻越刮越猛,吹得兩軍戰旗冽冽作響。
兩軍騎兵揚起的煙塵漸漸彙合在了一起。頓時,箭羽的呼嘯聲,兵器的撞擊聲,兩軍將士的喊殺聲,混雜在一起,回蕩在平城上空,戰鬥異常慘烈。
以疲憊之師,迎戰凶悍之敵,本就犯了兵家大忌。為此,漢軍雖不顧生死,盡力拚殺,鏖戰了半日,仍未將匈奴人馬殺退。天近傍晚,漢軍連日行軍未得休整,本就力乏,再加上一場大戰,漸感不支。正在這時,冒頓又率援軍趕到,加入攻擊。匈奴軍士氣大振,殺聲如雷,仗著人多勢眾,拚命往前衝殺。漢軍支撐不住了,紛紛敗退下來。高祖見狀,知難以阻住匈奴軍的進攻,立即命令各路人馬,邊戰邊退,扼守平城東北的大山。
漢軍撤入了山穀,高祖遂令太仆夏侯嬰領重兵扼住山口,壘石為堡,自上而下擊退了匈奴兵的數次進攻。時天已晚,冒頓下令,停止進攻,將山團團圍住。
此山名叫白登,冒頓早已在山四周設下代兵,然後以誘敵之計,騙高祖到來。高祖不察,偏偏中計,進入山中。冒頓遂將兵圍住,使其進退無路,內外隔絕,好一網打盡。
高祖被困山中,無法脫身,方知中計,悔不聽劉敬之言,但為時已晚,隻好盼望後續人馬趕來解圍。但一連數日,援軍仍無蹤影,他哪知,此次冒頓犯境,共調動了四十餘萬人馬,幾乎是傾國而出。而且冒頓乃是匈奴一位很有作為的君王,不但悍勇,且善謀略,否則,他又怎能虎口脫險,自立後又怎能東滅東胡,西逐月氏,北鎮眾夷,南犯漢境。他深知,此次漢帝被困,漢援軍必拚死來救。為此,除兵圍白登外,他還調動了大批人馬往阻漢軍後續兵馬。漢援軍又如何能夠到達。
高祖盼不到援軍,且糧草眼看將盡,這樣下去,就是匈奴不攻,也會凍餓而死。於是命令將士下山突圍,但幾次都被殺回,高祖心中焦急萬分,乃登山觀察敵情,以尋脫險之策。他俯視四方,隻見到處都是胡騎,所不同的是,西方盡是白馬,東方盡是青馬,北方盡是黑馬,南方盡是赤馬,軍容整齊,實難找出可擊之處。
高祖返回軍中大帳,苦思不得良策,遂召來陳平問道: “今困白登已數日,君可有良計解圍?”
陳平相眉緊皺,搖搖頭道: “願陛下勿躁,容臣慢思良策。”
說畢,告辭退出。
此次北擊匈奴,張良因病未能隨行,在隨軍謀士中,要算陳平最有智謀。高祖見他也一愁莫展,心情更加煩躁,莫非真要困死白登?正惶急間,陳平忽然去而返回,對高祖道: “臣忽生一計,不知可行否?”
當即,將自己所想向高祖說了一遍。高祖聽後大喜,令他就照此辦理。
陳平回帳後,準備了許多黃金、珠寶,又找來隨軍畫師,令他精心繪了一幅美人圖。陳平又在軍中找了一位有膽有識的使者,向他認真交待了一番,就令他帶著黃金、珠寶、美人圖、乘霧下山,按計行事。
使者下山後,投入番營,一路以金錢開路,很快來到匈奴的中軍大帳。然後又以黃金賄賂守帳衛士,說要獨見閼氏,請為通報。 原來,冒頓新得一閼氏,十分寵愛,常帶在身邊,朝夕不離。此次紮營山下,屢與閼氏並馬出入,恰被陳平看見,於是就在她身上用計。
果然,此閼氏借單於所寵,在番營中頗有權力,他聞漢使求見,心想必有要事,當即走出帳來,將使者帶入另一帳中,摒退左右,問道: “你獨來見我,有何要事?”
漢使見問,將黃金、珠寶取出,雙手奉上,說是漢帝奉贈,爾後,又拿出畫卷一幅,說道: “請閼氏將此畫轉與單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