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姬知高祖決心已定,也隻好作罷。
如此,戚姬借高祖之寵,已久窺儲君之位,多次婉轉進言,欲立親子如意為太子,引起了一場廢立太子的風波。
戚姬的用心,呂後何嚐不知,但多年艱辛的生活,使她學會了忍耐,多年的風險經曆,教會了她狠毒,多年的處事經驗,令她熟知了狡詐。
她深知,自己雖貴為皇後,但自高祖起事,自己就一直伴著太公留居故鄉,直至高祖稱帝,夫妻才得以團圓。這中間相隔了七八年,夫妻感情難免生疏。
她深知,自己風華年代已過,容貌漸衰,又常與太子留住長安,而那戚姬,正處年輕貌美之時,且多才多藝,又常隨高祖身邊,實難與之抗衡。
俗語說:母以子貴。今日的高祖,已非昔日的劉邦,貴為天子,擁有天下。太子之爭,就是皇位之爭,權力之爭,財富之爭。這直接關係到自己的權位,甚至是生與死!如果勝利了,高祖萬歲之後,兒子劉盈就將即位,自己也便自然成為皇太後,到那時,便會權傾天下,將那些異己一並鏟除。如果失敗了,兒子便會淪為人下臣,自己也就成為人臣之母,不僅受人支配,而且還可能遇到說不盡的風險。
呂後自嫁高祖,受盡了苦難,曆盡了風險,她豈能坐視儲君之位被奪。她時刻提防著,密切注視著高祖、戚姬的一舉一動,用自己的地位、影響、智慧和手段,與戚姬展開了一場爭奪太子之位的鬥爭。
那戚姬畢竟年輕,她依靠高祖,窺視太子之位,豈不知,人會死,山會崩,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有朝一日,高祖駕崩,太子之位又爭不到,又將如何?
她低估了呂後的力量,致使高祖崩後,兒子被殺,自己也被呂後害成了“彘人”。
她不如薄姬明智,雖失寵於高祖,但有意避開爭鬥旋渦,隨子劉恒王代,得以終享天年。
爭奪君位,曆朝有之,激烈而且殘酷。漢初也是如此,廢立太子,一波三折,驚動朝野,結局也異常慘烈!
二、一波三折
“戚姬幸,常從上之關東,日夜啼泣,欲立其子代太子。”戚姬如此,既有奪嫡之心,又有自保之意。她得高祖劉邦專寵,同為女人,豈能不解呂後的妒恨之心。而且,那呂雉自封為皇後,居心叵測,為人毒狠,她殺韓信、誅彭越,大有順己者昌,逆己者亡之勢。試想,劉邦百年之後,戚氏母子實難逃脫呂後的毒手。事情的發展,確印證了戚姬的憂慮、呂後的陰狠。為此,戚姬借寵,多次進言劉邦,欲廢長立幼。
但高祖劉邦欲廢立太子,除起於溺愛戚姬外,還有別因。 “孝惠為人仁弱,高祖以為不類我,常欲廢太子,立威姬子如意,如意類我。”
立一個什麼樣的儲君,這關係到劉氏天下能否永世傳襲的問題。劉邦知道,帝王軟弱無能,政權就會旁落,甚至國破家亡。秦朝二世而亡,這是劉邦親眼目睹之事。如此,是否可保祚,也是劉邦欲廢長立幼的重要原因。曆史發展證明,惠帝確實軟弱,即位不久,政權就落到了呂氏手中,在位七年,就鬱悶而死。
然而,立嫡長為太子,這是古傳之製,不僅漢前如此,就是整個封建時代,也都是這樣。廢立太子,更是震動朝野的大事,並非隻從於帝王的意誌。否則,輕者人心動蕩,重者戰亂連年,甚至會引起政權覆滅,國家敗亡。劉邦雖欲廢劉盈而立如意,也不能不考慮這諸多因素。
漢十年(前197年)七月,高祖徙代王如意為趙王,並將代地並入趙國,使代相陳 議 鎮守代地。
戚姬聞高祖欲令如意赴趙就國,遂在高祖麵前號哭失聲,宛轉嬌啼,無限的悲苦。高祖見愛姬哭得花容失色,真是又憫又憐,頓了頓腳說道: “愛姬止悲,如意之事我已想了許久,不令其就國,何以生出治國之才。廢立太子,國之大事,朕雖有心如此,也需從長計議!”
戚姬聞言,泣道: “臣妾怎能不知陛下之心,但年複一年,此事已議論多年,陛下年齡已高,日後我母子性命怕難以保住了!”
說完,索性伏在高祖懷中大哭起來。高祖心中也不禁悲苦起來,遂道: “朕明日就與眾臣商議,頒詔立如意為太子。”
戚姬見高祖下了決心,方破啼為笑。
翌日早朝,眾臣奏事完畢,高祖目視群臣道: “朕有一事,與眾愛卿相商。為保大漢國泰民安,傳襲萬世,朕欲廢去劉盈太子之位,另立趙王如意為當今太子,不知眾卿以為如何?”
群臣聞言,都大吃一驚。平時,雖有不少人聽高祖議論過“太子仁弱”,“如意類己”,但都以為高祖偏愛如意而已,不料,今日高祖竟提出了廢長立幼的問題。一時大家都楞在那裏,不知以何言相對。高祖看大家沉默無言,說道: “諸位既無異議,就這樣定了!”
說完,就令退朝。直到此時,眾臣方才醒悟過來,不約而同地跪在地上,中有一人奏道: “自古以來,立嫡以長,且東宮冊立有年,並無過失,陛下何故無端度立?望陛下收回旨意!”
有巨又奏: “冊封嫡長,古來通製,輕易廢立,有背古訓;太子無過,而欲以幼代長,亦背朝儀;且廢立太子,國之大事,必引起朝野震動,海內不安,望陛下還是謹慎從事!”
高祖聞奏,不由心生怒意,說道: “眾卿所奏,朕焉能不知?但太子仁弱,如意類我。太子之位,事關國家安危,朕才決意廢長立幼。朕意已決,眾卿不必再言。” 說完,不理眾臣,下令詞臣草詔。
群臣見高祖不采眾意,正不知所措,忽聽一人大呼道: “不可!不……不可!”
說著,此人站了起來,商祖及眾臣一看,方知是禦史大夫周昌。高祖知周昌口吃,故意難為他道: “你隻說不可,又為何不可?”
周昌越急越口吃,腦袋上下起落,滿臉憋得通紅,好一陣才說出幾句話來: “臣口不能言,但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廢太子,臣期期不奉詔。”
滿朝文武都知周昌為諍臣,見他出奏,都靜觀結果。但昌口吃,說話費勁,不少人不由自主的替他憋氣使勁,有的人的頭,也隨著周昌搖來搖去,直到他說完,大家才如釋重負,但“期期”之詞如何解釋,也隻有周昌心明了。
高祖聽昌奏言,觀群臣之貌,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高祖一笑,眾人隨之,變成了哄堂大笑。
這一笑,緊張氣氛頓解。高祖怕再議下去,敢直諫者增多,形成僵局,事情就更不好辦了,於是說得: “就此罷議,容後再說。”
說完,起身返回內殿,群臣也隨之退回。
呂後自高祖專寵戚姬,就已起戒心,將戚姬母子視為眼中釘,股中刺,恨不得將其置之死地而後快。但高祖相護,她又怎敢輕舉妄動,於是“小不忍則亂大謀”,便成了她行動的準則。忍則忍,還要防。她如老鷹護雛鷹那樣。時刻提防兒子被廢。她在宮中布了眼線,一有風吹草動,便會立即得知;每當上朝之時,她都在東廂門內偷聽,不管為公還是為私,凡所奏對其母子有利之人,她牢記在心,容日後加封;凡所奏對其母子不利之人,她也強記在心,以日後誅殺。 這日,她已偷聽多時,正欲退去,忽聞高祖欲廢太子之言,頓時,驚得她魂飛魄散。後聽群臣爭諫,她稍稍心安,又聞高祖不準,心情又驟然緊張起來,直至周昌力諫,高祖罷議,她才放下心來。所以,她馬上吩咐貼身宮監,命他待散朝後立即喚周昌前來。
朝事已畢,周昌退出,剛走出宮門,就見一太監走上前來道: “皇後召君,說有要事相商。”
周昌聞言,隻得隨太監來到東廂門內,隻見呂後早已在此相候,昌忙趨幾步,正欲行禮,不料呂後突然跪倒,當即慌得周昌不知所措,也屈膝跪於地下,急道: “皇後何何事,行……行此大禮,臣期期不敢當。”
呂後道: “周君請起,今日朝議,若非君力爭,太子恐已被廢了,特在此相謝!”
周昌聽後,方知情由,遂道: “臣期期為公不為私,請……請皇後起身。”
呂後知周昌梗直,也不再說什麼,起身後又行一禮。周昌見狀,道: “皇後若無別事,臣期期告辭了。” 說完,轉身退回。
高祖返回內宮,將朝議具告戚姬。戚姬不免大失所望,淚珠又順腮流下。高祖道: “群臣無一讚成,如硬立如意,恐日後也難安寧,還是從長計議吧!”
戚姬道: “臣妾並非定要廢長立幼,但妾母子性命,懸於皇後手中,望陛下設法保全!”
高祖道: “愛姬安心,朕定設法保你母子無恙!”
戚姬無奈,也隻能耐心等待。一連數日,高祖仍未想出良策,心情異常苦悶,常與戚姬相對悲歌,以泄胸中之愁。
高祖如此,眾臣都不知所以然,唯掌璽禦史趙堯,年少多智,已揣知高祖隱情,便乘機拜見高祖道: “陛下不樂,想是因趙王年少,戚夫人與呂後不和,恐陛下萬歲之後,趙王會遇到危險吧?”
高祖道: “朕正為此事愁苦,但又想不出良策。”
趙堯聽後,便道: “陛下何不為趙王選一良相,但此人必須是呂後、太子、及群臣平日所敬畏者,這樣,就可保趙王無事了。”
高祖道: “朕何常不是這樣想,但群臣中又有何人能擔當此任呢?”
趙堯道: “禦史大夫周昌,為人處事堅韌、梗直,從呂後、太子,直至眾臣,對其都有敬畏之感。為此,昌為趙相最合適的人選!”
高祖聽完,轉憂為喜。待趙堯退後,立即叫人傳見周昌。
周昌同高祖召見,不知為了何事,急忙入殿參見。高祖對周昌說道: “今傳公來,有一事要煩公!”
昌見高祖臉上愁雲已散,不知有何好事要交給自己,遂道: “臣隨陛下多……多年,有什麼事期期要臣做,期期可直言,臣將竭力完成。”
高祖聞言,心中大慰,說道: “公素以諍臣見稱,今命公為趙相,不知你意下如何?”
昌聽後一楞,隨後流淚道: “臣自起事就跟隨陛下,奈何中途棄臣,遣出為趙相?”
高祖道: “朕也知令公相趙,如同左遷,但私憂趙王、除公之外,無以為相,隻好屈公一行,願公能理解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