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2 / 3)

他沉思了片刻,遂邁步出門,直往辟陽侯宅而去,見了審食其,令其屏去左右,方拱手一禮,說道: “足下大禍將臨,如何還安居如此?”

審食其心懷鬼胎,聞言大吃一驚,忙問: “君此話從何說起?”

酈商道: “陛下歸天已有四日,宮門封鎖,秘不發喪,欲借名誅殺諸將。試問果能實現嗎?現灌嬰統領大軍駐守滎陽,陳平又奉令往助灌嬰,周勃又代樊噲於燕地,這些都是佐命之臣,如聞朝內誅殺諸將,必然引兵往西,來攻關中,又有誰能抵擋住他們?到那時,諸將外攻,朝臣內叛,皇後太子,不亡何待?足下素為皇後心腹,誰人不曉,眾將必疑足下參與同謀,試問,足下家族性命還能保全嗎?”

審食其聞言,嚇出一身冷汗,忙推托道: “我實不知此事,外邊有此流言,我定當稟明皇後。” 酈商知審食其與呂後關係非同一般,必往報呂後。說完,告辭退出。

審食其細思酈商所言,確有道理,多虧此計未行,否則自家性命休矣!酈商走後不久,他便匆匆往謁呂後,將酈商所言及自己所慮向呂後具說了一遍。

呂後聞言,知計謀外泄,且如按計行事,風險過大,隻好作罷,她叮囑審食其道: “你速往曲周侯處,就說這是流言,不可輕信,且切勿再傳。”

審食其奉命,往告酈商。商本意為安社稷,知危難已過,怎肯再說,當即令食其回報呂後,盡請放心。

至此,高祖已駕崩四日有餘。呂後既然已消除誅殺功臣之心,遂將高祖龍體安放殿內,頒告全國,傳令發喪,聽任群臣入宮哭靈。 五月十七日,葬高祖於長安城北,號為長陵。並於陵旁起邑,置令、丞、尉奉守。

葬畢,皇太子及群臣來到太上皇廟,眾臣諫道: “先帝起自細微,撥亂反正,平定天下,為漢太祖,功德最高,應上尊號為高皇帝。”

皇太子送依議定溢,故後世均稱劉邦為高皇帝,亦稱高祖。 五月二十日,太子劉盈即皇帝位,年十七歲,尊呂後為皇太後,賞功赦罪,布德行仁,後廟溢為惠,故稱惠帝。

時,原燕王盧綰,率數千人居於長城之下,本欲待高祖病愈後,親往朝中謝罪。及高祖駕崩、惠帝即位的消息傳來後,心知惠帝年少,日後必呂後專政,回朝必是自尋死路,遂率眾往投匈奴。

二、呂後施威

高祖駕崩,太子即位,因劉盈年幼,呂後乘機攬朝政、樹黨羽、泄私怨,掀起了場場風波。

高祖病危之時,曾令陳平、周勃往斬樊噲。時,樊噲引兵在薊南。二人行到離噲駐軍約數裏處停住,令人就地築壇,之後派使者持節往召樊噲。噲奉命平叛,正欲派兵追趕盧綰,恰逢使者到來,令他往壇受詔。噲隻得暫放軍事,隨使者來到壇前。陳平見樊噲到來,登壇宣詔,才念到一半,噲聞詔意不對,剛欲站起發問,忽然壇後衝出數名武士,不分青紅皂白,將其擒住,反綁雙手,推到周勃麵前。樊噲無故被擒,急欲掙紮,陳平宣完詔,走下壇來,在噲耳邊說了數語,樊噲這才安靜下來。二人見樊噲已被拿獲,周勃奉命前往薊南,代噲為將,平定燕地;而陳平將噲押入檻車,動身西返。 這一日,陳平等人正行間,忽聞高祖駕崩的消息,陳平心想: “多虧未斬樊噲,但噲已被擒,其妻呂定讒言於呂後,呂後恨不得殺盡舊臣,我得設法自救,否則性命難保!”

當即,令詔使押解檻車慢行,自己打馬急行,往長安趕去。剛一入關,巧遇高祖後遣詔使,命他速往滎陽,協助灌嬰駐守,樊噲首級可令使臣帶往都城。陳平聞詔,知高祖已經歸天,權力盡歸呂後,還是先回長安麵奏呂後為好。於是,打馬入都,直至宮中,跪在高祖靈前,邊拜邊哭,淚如雨下。呂後見陳平回朝,忙令人將其傳到麵前,急問: “樊噲現下如何?”

陳平心知自己回到長安,呂後必問結果,所以早已想好奏語,當即答道: “臣奉命往斬樊噲,因念噲有大功,未敢加刑,本欲押解來都,聽候陛下親自發落,今陛下駕崩,請皇後定奪。”

呂後聞後,方放下心來,遂道: “多虧君能顧全大局,樊噲才能保命至今,不知噲現在何處?”

陳平應道: “臣於途中聞陛下駕崩,故急忙趕來奔喪,令詔使與噲在後慢行,近日便可到京。”

呂後心中大悅,說道: “君一路勞累,暫且外出休息吧!”

陳平見呂後麵色和緩下來,但恐呂讒言得逞,於是極力表忠,遂道: “現值宮中大喪,臣願留當宿衛。”

呂後聞後,勸道: “君且外出休息數日,再來宿衛不遲。”

陳平道: “現陛下歸天,儲君將立,臣受先帝厚恩,本應忠於國事,效力儲君,怎能自顧勞苦呢?”

呂後見陳平如此忠心,又口口聲聲顧念嗣君,心中頗為感激。她心知陳平足智多謀,如太子得他忠心相佐,那是再好不過了!當即安慰道: “感君一片忠心,唯嗣君年幼,尚需人指導,煩君為郎中令,輔佐儲君,如此也可算不忘先帝之恩了。”

陳平見危險已去,這才起身告退,辭謝歸家。

陳平走後,呂後知其妹正在家中急候樊啥消息,於是派人往召呂,不久,呂匆匆趕來,見到呂後,開口便問: “我夫可有消息?”

呂後遂將陳平所言具告呂。呂聞樊噲安全無恙,這才放下心來,但恨意未消,說道: “陳平定是主殺樊噲之人,姐姐不應將其放歸,應將其斬首示眾!”

呂後聞言,麵顯不悅,回道: “他若謀殺樊噲,噲已早死,何須拖至今日?噲能生還,還多虧陳平,你怎能以冤報德?”

呂不服,辯道: “這正是陳平狡詐之處,他聞陛下駕崩,見機應變,姐姐不可被他騙過,陳平素來多謀善斷,留他也是禍害,不如早早根除!”

呂後聽後,叱道: “先帝不知聽了何人讒言,令陳平、周勃前往燕地,就地斬殺樊噲。燕距都城遙遙數千裏,待先帝駕崩消息傳到燕地,恐怕樊噲早已人頭落地,你怎能說他見機應變呢?”

呂被呂後說得啞口無言,隻好閉口,告辭退出。

數日後,樊啥被押解入京,呂後赦其無罪,並複其爵邑。呂後召樊噲道: “你能生還至京,應謝何人?”

樊噲想起陳平耳邊所語,遂辭別呂後,往謝陳平。

陳平憑著才智,未錯殺樊噲,又避開了殺身之禍。呂後赦免樊噲,是非曲直暫放一邊,實因呂之故!

惠帝即位,呂太後專權。她平生所最恨的,就是戚姬。戚姬爭寵先帝,戚姬窺視太子之位,每想到這些,呂太後就寢食難安,心想:先帝在世時,我無法對你下手,現今宮中內政,皆由我主持,看誰能護你!數日之後,呂太後尋得一個借口,下令將威姬髡鉗為奴,卸去宮裝,改服赭衣,打入水巷內監禁,勒令舂米。可憐戚姬,滿頭烏發盡被削去,項套鐵圈,被押往水巷,罰作苦工。

戚姬雖出身平民,但自隨高祖,享盡榮華,平日隻知彈唱,不會井臼,且文弱之身,怎能經得起日舉石杵之勞!無奈,太後苛令,日有定數,隻得拚力為之。一天過後,玉手磨破,苦不堪言,欲停下稍歇,監吏喝聲頓起,隻得舉杵再舂。想起高祖在世之時,自己是多麼風光,而如今自己竟落得如此地步!不禁淚流滿麵。又想起自己那在千裏之遙的兒子,會想到他的母親在宮中遭受這樣的苦難嗎?遂情從心中生,邊舂邊歌道: “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為伍!相離三千裏,當誰使告汝!”

子為王,母為奴,母子相高數千裏,兒子呀!你知道嗎?母親正在受煎熬!歌中充滿了念子、思子、盼子之情。

唱者發自內心,聽者卻別有他意。不久,監吏將此事報告了呂太後。太後聽後,大怒道: “賤婢想依靠她兒子嗎?我要斬草除根!”

翌日,呂太後遣使臣前往趙國,召趙王如意入朝,但往返三次,趙王仍然未至。使臣回報,三次前往趙國,均未見到趙王如意,都被趙相周昌擋回。

原來,周昌自高祖駕崩後,知大權握在呂後之手,又聽說戚姬已被囚永巷,如今又屢派使臣召如意入朝,心知其不懷好意,於是對來使說: “先帝囑臣保護趙王,王年少,私聞太後怨恨戚夫人,現已被囚永巷,今欲召趙王,分明不懷好意。王近日有病,不能奉詔入京,願回稟太後!”

呂太後聞使臣回報,當即大怒,但回想起周昌力保太子之事,又不好將他拿問,且即使問罪於周昌,也必引起全朝議論,反而於自己不利,隻好另想別策。不久,想出一條調虎離山之計,於是派人往召周昌入朝議事。周昌被召,不能不來,及入京,進宮麵謁呂太後,太後怒叱道: “你不知我怨恨戚姬嗎?為何不使趙王奉詔入都?”

周昌雖見太後發怒,但麵無懼色,說道: “臣受先帝之托,保護趙王,有臣在趙,就有趙王。且趙王本為惠帝少弟,先帝愛子,臣又怎能目睹他兄弟相殘?臣不聞太後私怨,隻奉先帝遣命!”

呂太後知周昌生性梗直,且忠心無二,難以馴服,遂令他退出,聽候新任。

在周昌至京同時,呂太後又派人往召趙王。周昌不在,趙王無人保護,隻得奉詔入都。

與太後不同,惠帝年雖未冠,但性格仁厚,他見戚夫人被囚,已覺母親作的過甚,當聞知趙王被召來京,知母親不懷好意,於是親自乘輦,迎趙王於霸上。恰逢趙王到來,便攜他上車,一同入宮拜謁太後。太後見到趙王,恨不得立即將其處死,但惠帝在側,不好發作,隻得敷衍幾句,令其退出。惠帝知母後不肯甘心,便留趙王於自己宮中,與趙王同起居,同飲食。

呂太後見惠帝防範甚嚴,一時不好下手,隻恨惠帝多事,隻得派人暗中監視趙王,好見機下手。

惠帝元年(前194年)十二月,趙王在惠帝宮中已住月餘,因年幼,常與皇兄提出要見母親一麵。惠帝雖然年幼,但畢竟比如意大幾歲,看著少弟充滿稚氣的小臉,心中湧起一種難以忍住的隱痛,心說:如意呀!你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尚有疑問,又怎能出宮呢?再說,你母現被囚永巷,太後能容你母子相見嗎?心中雖然這樣想,但表麵仍好言安慰,叫他安心住在宮中,說日後設法讓他母子見麵。趙王年齡雖小,但也知皇兄處處護著自己,隻得含悲度日。

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惠帝雖然小心防範,但時間一久,很難不出現疏漏。這一日清晨,惠帝心情很好,欲乘隆冬季節外出狩獵,因見如意熟睡未醒,不忍心叫醒他,心想,隻一日時間,料無大礙,於是吩咐宮中衛士,小心防守,便率領人馬出發了。

此消息很快傳到呂太後耳中,她見這是個加害趙王絕好的機會,馬上傳來幾名心腹,令其攜毒酒,前往毒殺趙王。這幾人奉太後之命,無人敢阻擋,徑直進入趙王寢宮,將一杯酒放於案上,道: “奉太後之命,將此酒賜與大王,請大王即刻飲酒,臣等也好回身複命。”

趙王聞言,心知不是好事,但他自幼生於宮中,知太後所賜,不能拒絕,躊躇間,忽然心中一亮,當即答道: “皇兄臨行,囑我不能飲酒,你等暫且退下,待皇兄歸來,我再飲不遲!”

幾人得太後死命,不達目的豈肯罷休!又怕惠帝回來,使命難以完成,遂一齊上前,將趙王按於榻上,撬開嘴,將毒酒硬行灌下,隨後匆匆離去。

惠帝雖在外狩獵,但心中一直牽掛著趙王,不到半日,便打馬而歸。走進寢宮,他一下子楞在當場,隻見趙玉仰臥榻上,七竅流血,已死多時,不禁悲從心中來,向前抱住少弟,痛哭失聲。隨後,傳問衛士,方知是母後所為,不由長歎一聲,兒子又豈能將母親治罪!無奈隻得將趙王按王禮殮葬,諡為隱王。

趙相周昌聞趙王被害,大哭了一場,自恨無力保護,有負先帝重托,自此鬱鬱寡歡,遂稱病不朝,不理外事。呂太後也不加理睬。惠帝三年(前192年),周昌在鬱悶中病死。

呂太後毒死趙王,恨意仍未消除,加緊殘害戚夫人。她命人將戚夫人四肢砍掉,挖去雙目,熏聾雙耳,又用藥灌啞喉嚨,毒刑過後,戚夫人已成血人。呂太後見後,恨意稍解,遂令將其拋入廁所,派人往召惠帝,叫他來觀“人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