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勇士血盡
那答兒三十飛騎一路狂奔,徑直趕往訛達剌城。
訛達剌的城垛在如血殘陽裏鋼鋸般有力,軍人屹立城頭,剪影般棱角分明。那答兒和二十名官兵劫了一支本地商隊,喬妝成當地商人,隨著傍晚回城的人流,混進了訛達剌。
來到一處驛館,大家下馬收拾停當,已屆掌燈時分。那答兒滿臉絡腮胡須,粗眉如畫,天庭之上眉毛糾結在一起,大嘴叉子上露出兩顆拇指甲般大小的門牙,而且一左一右,相距甚遠。他這副凶神惡煞的相貌,著實把驛館的人嚇了一跳。眾人放好行李包裹,來到前廳準備就餐,自有熟悉花剌子模國家語言的士兵前去搭訕,語態頗為客氣,一時間飯菜如水般傳上來,已是兩日奔波,幾乎是粒米未進,都已經餓成藍眼狼,大家也不多言,自顧自地埋頭便吃。
正吃的熱火朝天,門外馬蹄聲雜遝而至,之後是訛達剌本地粗暴的語言哄哄嚷嚷,亂成了一鍋粥。那答兒立即暗使眼色命令各位戰士準備戰鬥。
大門哢嚓被踹倒在地,門外進來一個花剌子模的軍官,那人手中握一馬鞭,叉腰而立,兩側湧進十來位手持火把的士兵,把大廳裏照的通明。
那人高聲吼了幾句,立即有人翻譯成蒙古話,大意是:根據線報,驛館裏來了異國間諜,奉大王之命一定要嚴加盤查。
那答兒心道:來者不善,看來我們的行蹤已經被人泄密了。他哪裏知道,長得醜竟然是泄密的主要原因。
他暗示手下,隻管預備好,不可稍動。因為他們的任務是來打探消息的,若非比不得已,還是少惹事生非為好。
那個軍官喊完話,推了推頭上的帽盔,大踏步向那答兒徑自走來。
那答兒雙耳直立,渾身的肌肉已經充分亢奮,殺人總是使人緊張,而最緊張的卻是殺人之前!
“抬起頭來,我看你就不是個什麼好人,你是蒙古奸細吧?你一定是蒙古奸細!我們的亦納赤勒黑將軍日前剛剛殺了你們幾百個奸細,難道你們就不怕死嗎?還敢來?”那軍官得意洋洋地說道,在他的眼睛裏亦納赤勒黑簡直就是民族英雄。
那答兒聞聽此言頓時氣炸了肺,殺了我們的人,你還來炫耀,簡直就是侮辱我們勇敢的蒙古軍人。消息已經明了,商隊被全殲之事已然確信無疑,那麼繼續留下來的意義隻是刺探軍情了。但是以目前形勢來看,再想從容地查勘地形已是絕無可能了,當下的首要任務是活著走出訛達剌,完成哲別將軍交付的任務。
那答兒用蒙古話罵道:“你們這些愚蠢的家狗,雄壯的蒼狼也是你們隨便侮辱的嗎?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兄弟們給我上,用他們肮髒的狗血,為我們的兄弟報仇。”說罷,手中已經多了一把蒙古彎刀,彎刀從那軍官的肚子裏戳了進去,然後從後背穿透,鮮血隨著刀頭的破穿,噴濺了丈許遠,軍官身後的士兵被噴得滿身滿臉都是,一下子驚呆在原地,竟不敢再趨前半步。那答兒手下的二十餘人根本沒有給他們任何機會,手起刀落處,幹淨利索,凡是屋內的士兵已經隨著嗚哇亂叫聲魂歸天國。便是店內其他店員、雜役、掌櫃的,甚至是大廳中的過客也無一幸免,畢竟以二十人對抗城裏的數萬百姓,越是機密越好,任何對敵人的慈悲,都會惹來殺身之禍,這絕對是真理。
外麵負責放風的士兵聽到屋內齊哭亂喊還以為是隊長又率領兄弟們大開殺戒呢,也不以為意,照舊筆直的站在那裏執勤,心中暗念希望這次能夠是群富裕一些的商人,好大大發上一筆橫財。誰知美夢還未成真,室內衝出十幾個花剌子模商人打扮的黑影,戰鬥開始到結束,沒有三分鍾。那些懷著劫掠美好夢想的訛達剌人就永遠睡不醒了,在陰間他們還能做如此美夢嗎?
二十名英勇的那可兒以零傷亡大勝敵人。
驛館立時大亂,那答兒命令手下上馬突圍,各自為戰,子時之前到東城門外小山包彙合,時候一到,立即撤退,不管是誰子時之前到達不了指定地點,都不會等候!也就是說,沒有來的,已經或者將要魂歸騰格裏了。
那答兒口中發出蒙古人特有的呼麥聲音,那聲音狼嚎般傳的很遠,直滲入訛達剌人的心脈,恐懼襲上心頭,已有老者開始禱告,請萬能的安拉,照顧他的這些子民。
突圍者不顧一切的向著東城門奔去,驛館離東門隻有八十九百米之遙,但是由於是晚上了,滿城漆黑一片,隻有民宅窄小的窗戶裏透著昏黃的燈光,加上根本沒有寬闊的直通城門的街道,再有他們對城裏的情況一點都不熟悉,所以不久馬隊開始分散。分散還有更多的目的是擾敵,分散其注意力,使他們不能判明突圍的方向。有的,穿過長長的窄巷,巷口卻有四五個訛達剌士兵早就在把守,黑暗中,還沒來得及發現長槍便已刺入馬脖子,馬向前躥兩步後便翻倒在地,四蹄朝天,悲鳴著死去,而騎手也被亂槍戳死;還有的,慌亂之中進入了死胡同,被堵在裏麵轉不回馬頭來,隻好翻身倒騎,揮舞戰刀,作最後的掙紮,訛達剌人看到的是不屈不撓,戰鬥力非凡的蒙古勇士,每殺掉一個人都要用十來個花剌子模軍士的死亡作為代價;那答兒身負重任,十名牌子頭(十夫長)護衛著他,不離不棄,他們依稀按著來時的路,向東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