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哲別
蕭遠山在簡易的木柵囚牢裏度過了四個不眠之夜,此時又是已近黃昏,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隻有天山山頂的積雪在天際化成一條反射著耀眼光芒的白線。草原上的馬兒悠閑地四處小跑,時不時的兩匹馬會頭靠頭,故作親昵狀,那一定是發情的母馬在邀請情人去約會。
遠處哲別將軍銀頂大帳門前的氣死風燈,又亮了起來,雖然在明亮的天幕下並不十分明亮,但是那兩串紅光還是異常耀眼。
刀魔初三也已經回到他的家——刀鞘裏酣睡了三天了,自從那日對遠山說完話,便再沒出來過。而小鷹拔禿兒則每日裏不知疲倦地在天上翱翔,不肯離去。蕭遠山實在抵不住困意,他靠在一根較粗的木柵上睡著了。
四五條人影,從大帳那邊有說有笑的疾步徑往這邊趕來,直奔蕭遠山的囚牢。卻見蕭遠山半躺半坐,已經睡著了。那個身著灰黑鎖子甲,腰挎特大馬刀的人不由地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條漢子,在這裏能睡得這樣踏實,看來絕非外人了。來人呀,給我開門。”說話的正是哲別。
“小兄弟,醒一醒。”哲別用手勢屏退眾護衛,親自進了木柵,雙手扳住蕭遠山的雙肩輕輕呼喚著,好像呼喚自己的孩子一樣。蕭遠山剛睡過去,幾天來的奔波勞頓、緊張害怕,早把他折磨的困頓極了,此時莫說輕呼慢喚了,便是踹他兩腳,估計也是醒不過來的。
叫了數聲,蕭遠山根本沒有醒來的意思,哈喇子從嘴邊流出來,還睡得挺美。
哲別將軍的小眼睛眯在一起,大大的嘴巴咧到了腮邊,嗬嗬笑著,伸手抄起蕭遠山,抱著往大帳而去。大家想要幫忙,卻被製止了,隻好尾隨著往回走去。
蕭遠山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是拔禿兒的嗷叫喚醒了他。拔禿兒一覺醒來,不見了蕭遠山,頓時急了,狂叫著衝上雲霄四處尋找,找來找去卻找不到,嘶叫聲愈來愈淒慘,他時而飛到千百米的高空張望,時而俯衝到地麵,掠過蒙古包頂,細細搜尋。大家知道這支小鷹已經有主人了,雖然那主人還被關押著,可是誰也不知道是敵是友,所以誰也不去驚擾他,更沒有人去傷害他。
蕭遠山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一處綿軟的熊皮之上,身上覆著來自漢人北方的棉被,舒適非常。他聽到拔禿兒的叫聲中飽含著萬分焦急,連忙一骨碌下得床來,越過寬大穹廬下波斯地毯,急切的往外跑去,甚至連為什麼來到這裏,怎麼來到這裏都來不及思索。
是呀,在少年的心中他那隻忠誠的朋友,此刻占據了他的心房,甚至超過了自己的生命。這種友誼往往隻有孩提時代才有,等到了成年,人們便被各種糾纏繁複的利益、關係所左右,再也沒有那種純真的、令人懷念的友誼!
銀帳上頂上的大纛旗咧咧叫響,放眼望去,四處都是生龍活虎的練兵場景:哲別將軍早已起身,正在帳外練拳,許多的士兵也在捉對廝殺,還有一些人在練習箭法……
“嘿嘿嘍——”蕭遠山撮嘴長呼一聲,拔禿兒遠遠聽見,振翅飛來,寬大的翅膀扇起陣陣涼風,他愜意的落在遠山尚嫌瘦削的左肩上,把尖尖的嘴巴伸進蕭遠山的頭發,左右搖擺著,與其說撒歡,還不如說是撒嬌。其實,若非拔禿兒還小,他們的友誼也肯定不會這般突飛猛進,成年的雄鷹,沒有半年的工夫,人類是很難和他們交上朋友的。
哲別看到蕭遠山醒來,又看到那隻小鷹和他親昵的樣子,哈哈笑著走了過來,早有衛兵遞過毛巾,哲別接過,一邊擦著身上的汗,一邊往這邊走。
蕭遠山撫摸了一下拔禿兒,放下心來,便看到哲別將軍正在向自己這邊走來,連忙迎了上去,單腿跪地,行大禮等候。
哲別一把攙起蕭遠山,爽朗道:“蕭兄弟,委屈你了。都怪我不好,來來,大哥我弄最肥最美的羊羔烤來給你壓驚如何?”說罷,拉著蕭遠山走進大帳。拔禿兒見朋友無恙,振翅高飛,去尋找自己的快樂去了。
不知何時,大帳裏已經有四位美女垂手列立兩邊,見哲別走進大帳,齊聲道:“老爺。”並款施一禮。有兩名美女已經迎了上來,哲別雙肩平展,兩人輕輕把他那已是汗透的長衫脫了下來,隻見虯結的肌肉上麵滿是傷痕,有長條形的,那是刀疤,有圓形坑狀的,那是槍傷。正是這滿身的傷疤,成就了一代英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