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馬府嫡出千金,祖上出過狀元,祖父曾是皇上的太傅,父親位列二品,家族顯赫是京都最有名望的書香世家。
祖父一生好讀書淡泊名利,等到大哥成親得子便早早辭官在家含飴弄重孫。我從小被祖父教養,博覽群書成了京都有名的才女。
我可不稀罕什麼才女的名號,認為自己不過是困在府中多讀了幾本書罷了。倘若我是男兒身,定要走南闖北增長見識。俗話說得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想去見識一下書中描繪的大好河山,感受一下風格迥異的異族風情。
可惜我連府門都不能輕易出,跟著母親參加所謂的賞花會、品茶會什麼的更是無聊至極。那些自詡大家閨秀的貴族姑娘一個個行不露鞋,笑不露齒,說起話來拿腔作勢,我心裏不耐煩卻還要笑著應付。所以那種場合,我很多時候都是靜靜的坐著,很少說話。
親戚家裏辦喜事就更加的讓人心煩,三姑六婆不能不搭理。不過我很快就認識了若溪,定伯侯府的新二奶奶。
我母親跟侯夫人是閨中密友,我常去侯府走動,對於去世的林二奶奶柳氏很熟悉。隻是她身子孱弱不太露麵,性子柔順不善言語,她住的臨風居時常飄散著藥味。剛剛進入秋天地龍就升起來,窗門緊閉,我每每去了都覺得憋悶壓抑。再加上我們共同的話題不多,時間一長我也就不去了。
我第一次見到若溪也是在臨風居,沒見到她人的時候我就聽說了她的名字。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七品芝麻官的庶女,能成為侯府的二奶奶,迥然成了京都不少小家碧玉心中的榜樣。
我曾在心裏暗暗猜測,不知道她是如何姿色,何等的才情!聽說她詩做得極好,我讀了也不免折服;聽說她彈琴彈得非常棒;聽說她氣質出塵,是個難得的美貌和才華兼備的女子;聽說..
這麼多關於她的傳言讓我越發對她好奇,可在見到她的那一刻,真正吸引我的卻是她的眼神。淡定、執著、通透、豁達,她骨子裏應該是個渴望自由的人,這一點恰好跟我一樣!我們是同類人!
果然,我們一見如故很快就成了閨中密友。我開始頻繁往來於家中和侯府之間,我們無話不談,從詩歌到琴棋書畫,到家中瑣碎的小事,她的見解總是能讓我耳目一新眼前一亮。
那****又坐著馬車去侯府,遇見了我命中注定的人。馬車在大街上跑,突然來了一陣風把轎簾吹開一條縫隙,幾張紙飄了進來,隨即後麵傳來高呼的聲音。
我吩咐車夫停車,撿起那張紙看起來,邊看邊不住的點頭。那是一篇圍繞現今的賦稅法令做的文章,看樣子是準備科舉的書生所做。
不過文章用詞犀利,可見其人處世不深思考問題難免激進些。再看這字體,龍飛鳳舞中帶著不羈力透紙背,可見其人年輕氣盛急於求取功名。
馬車外麵傳來一個好聽的男子聲音,果然不似年長之人。丫頭藍鳶跟他言語兩句被我何止,把文章還給他,忍不住把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
自始至終我沒看見他的相貌,不過那聲音卻莫名的被我記住了。
沒過幾日,我跟若溪正在說話,外麵有丫頭進來回稟說是十一爺來了。我知道若溪有個弟弟排行十一,忙起身躲進內室回避。
外麵說話的聲音聽得斷斷續續,不過那個男聲卻讓我記憶猶新,原來那日之人竟然是他!
我聽見他說自己要出去遊學,心中莫名的一動,做出了生平第一個出格的舉動。我悄悄走到門口,透過屏風的縫隙往外麵瞧起來。
一個略顯清瘦的少年,眼神炙熱又執著,雖然他的臉上帶著恭敬卻在堅持己見。聽見若溪點頭答應,他的眼睛立即閃亮起來,興衝衝告別出去。
他才十二歲,身體看起來不強壯,雖說是韓府的庶子卻也沒吃過什麼真正的苦頭。先別說舟車勞頓,就是一路吃住都夠他受,不知道他在外麵能堅持多久。
我突然生出了幾分好奇,期待著他寫來的信。若溪明顯不知道我的心思,每每收到他的信,都讓我看。他在信裏講述了外麵豐富多彩的世界,讓我向往心動。
看著行雲流水般的語言,我好像隨著他在山山水水間行走,那些趣聞是書本上沒有的,讓我不由得心馳神往。等待他的來信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他行走的路線在我的腦海中從點連成了線。從京都一路往西北,他深入異族,來信的周期越發長起來。
西北突降凍雨,他失去了聯係,我感覺慌亂無措。等待了快一個月,依舊沒有他半點消息,我找了個借口去廟裏替他祈福。
沒想到我在佛前說得話被若溪聽了去,她也是來替他上香的。我有些含羞,不過若溪不是旁人,讓她知道了不是一件壞事。
她替我擔心,以他出身家世,別說是祖父,就連母親都不會同意。況且他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在外麵遊學這麼長時間,他會不會遇見動心的女子?
我想要找個思想、靈魂契合的人,拋去一切外在的條件,我知道自己幸運的遇到了。不過我不會乞憐,那樣得到的感情不會對等,不會長久幸福。
等到他回來,我會找機會跟他表明心跡,倘若他對我沒有好感,放棄是我唯一的選擇。痛苦也好,遺憾也罷,我一個人承擔!
不過眼下我擔心的是他的安危,我在佛前祈禱,老天保佑他能平安歸來。
我在焦躁不安中又過了十多日,終於等來了他的消息,他沒事已經快要回來了。
這個消息讓我高興的一晚上沒睡好,隨即又陷入惴惴之中。自打遇見他,我就失去了一貫的淡然,總有患得患失惶恐的感覺。
我求若溪安排機會讓我見他一麵,當我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我從他的眼中看出了驚訝、無措,還有一絲我捉摸不清的東西。
他變得黑瘦,一年不見身材高大健碩起來。霎時間我心跳加速起來,有些慌亂的錯開眼睛。我鼓起勇氣,把心裏話一股腦說出來,我生怕一停就說不下去。
等到我說完,屋子裏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那一刻,我的心似乎經過了漫長的等待,好像在冰火之中來回煎熬。
他終於開口說話,可話裏麵的疏離讓我的心立即墜入了深穀。
我的自尊不容許我再聽下去,我忍住心中的痛讓自己盡力表現的灑脫一些。我讓他不用太在意,不過是我一廂情願,希望不要給他帶來負擔。這些話憋在心裏不舒坦,說出來就好多了。
如我這番做派是被世俗所不容的,若是被世人知道,恐怕會用“傷風敗俗”、“下賤無恥”來形容我。他沒嗤之以鼻就算是有風度了,我原本也沒抱多大的希望。
我請他忘了今日的談話,告訴他以後會做回標準的大家閨秀。聽從命運的安排,父母的擺布,老老實實成親相夫教子。
這段日子母親沒少張羅我的婚事,幸好祖父沒相中那些青年才俊。如今我被他委婉的拒絕,嫁給誰都無所謂。
雖然早就有了準備,可心中還是有些難受,回到府中我覺得渾身無力懨懨的不想動。
母親對我一向關心,找了宕桑汪波過來瞧。他說無礙,開了些化瘀的藥。我心裏有數,那些藥業懶怠喝,趁著旁人不注意偷偷倒掉。
這日若溪過來看望,她沒說幾句話就去母親那邊送點心,把隨身帶的丫頭留了下來。
我隻覺得那丫頭低垂著頭有些怪異,不過我沒心情理睬,又心煩意亂的躺下來。
突然,屋子裏響起熟悉的男聲,嚇了我一跳。再看抬起頭的丫頭,那五官模樣竟然是他!
看著他穿著丫頭服侍,描眉打鬢的模樣,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上前兩步又停下,我突然怔過神來。
這是我的閨房,他打扮成這般模樣來做什麼?我扭過頭不去看他,免得自個胡思亂想。我攆他趕緊離去,免得被旁人瞧見生出是非。
沒想到他竟然兩步過來,一把就攥住我的手,嚇得我半點動彈不得。我隻覺得心跳的快極了,聽不清他在說什麼,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耳邊嗡嗡響。
他伸手碰觸我的臉,我這才發現他的掌心有眼淚,我竟然哭了!
既然已經拒絕了我,為何還要這般行事?難不成我主動跟他表白,就成了可以隨意輕賤的人?他怎麼能這樣待我!
這樣一想我心裏越發的委屈起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擔憂的臉漸漸放大,還不等我反應過來,一張炙熱的嘴竟然欺了下來。他的動作笨拙卻霸道,我使勁躲閃卻掙脫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