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花科癡目,柳上惠(1 / 3)

拆遷後滿目瘡痍肮髒的構樹堡被雪一遮掩,煥然一新。

種菜的種種艱苦我能咬牙忍受,最難耐是小山村的這一份寂寞,它能讓你發狂,讓你在山裏無端地大喊大叫。

跟我差不多年齡的小夥伴,一起在旗鼓鎮高中部畢業的男女同學們都陸陸續續進了城,啥?你問我為啥不進城打工?說到這裏我要歎一口氣,你們知道我上有爺爺奶奶八十多歲二老,但不知道我下還有未成年的二個妹妹,我怎麼走得了。啥?你問我爹娘?鬼知道他們去哪了。娘在我的記憶裏隻是一頭長發,我爹我壓根就沒有見過他。問爺爺奶奶,支支吾吾滿口漏風說不清楚。

我聽村裏石匠趙二建說,我爹是強女幹殺人犯被政府斃了,我娘改嫁了四、五次,現在在哪家落戶他說他也不知道。

“我cao你趙二建……你老婆。”我當場就跟他吵了起來,雖然我爹我娘沒照顧我們兄妹三個,我心裏頗多怨言,但我也不允許你趙石匠這樣埋汰我爹娘。

我本來想罵cao你趙二建老母的,一想趙二建大我十來歲都三十多了,他娘老得都快沒牙……沒想到我這一改口捅到了趙二建的痛處,他紅著眼,抄起一根鋼釺衝上來要跟我拚命,我這才想起全旗鼓鎮都知道的那件事,趙二建的老婆和兩個兒子在九年前到旗鼓鎮趕集,被大水衝走了,這麼多年死不見屍的。這個趙二建這些年來,像著了魔一樣,替她老婆修了個極好的墳墓,整得像個風景區一樣。喏,就在我的左手邊,沿著那石台階走上幾百步就到趙二建老婆和他兒子們一大二小那三個“饅頭”處。

那天我跑了三裏地,才擺脫趙二建。

就在大家都往城裏跑的時候,去年我們堡子裏卻住進了一個外地人,其實也不是什麼外地人,這人叫柳上惠,他爹是特級飛行員,聽說還是個師級幹部,他參軍前就是我們構樹堡人。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山坳他家的老屋子那葺了一棟小別墅,(村長小姨說,那字不讀墅讀野,管他別野還是別墅,那麼好的三層樓房又不是我的。)把兒子送到老家來住,聽村長小姨跟我說,這個柳上惠是個神經病,我看他挺正常的,天天很準時在別野前打拳,穿得幹幹淨淨的,比縣城裏吃公家飯的人都好,哪有神經病是這樣的?堡東的趙半狗前幾年沒考上大學,大家都說他瘋了,那是有證據的,大家都看見他從露天糞缸裏撈死雞吃。

我反正沒把這柳大個看成瘋子,今年夏天幾次路過他家門口,他總要和我說話。

“小兄弟,上山摘茶葉呢?”

“哎!”

“到我家裏坐坐吧?”

“不了,我活還沒幹完呢。”我可不敢,他家幹淨得根本找不著地方坐,我上次送茶葉過去,他家裏有一個漂亮女人,跟電影裏女明星一樣,皮膚白得像鬼,一見我就一鞠躬,弄得我手都沒地方放,他家裏一切都和我格格不入。

那天我吃了一肚子的紅芯番薯,一個屁想放不敢放,把我憋得臉都快綠了,出了他家的別野,那股氣差點沒把我最好的那條褲子吹出一個洞洞來。

那天柳大個跟著我向山上走去,路上,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跟那天的那個屁一樣。

“柳大哥,你怎麼不在城裏住,偏偏到我們構樹堡這個偏遠的地方來住呢?”

“我暈城。”

“暈城?”

我聽過暈車,暈船,甚至聽地理老師說,生活在高原上的人下到平原,會暈氧,但還是第一次聽人說有暈城的。

“是的。”

柳大個看著我上了樹,他一屁股坐在茶樹下的柴草上,扯了一根百節草放到嘴裏嚼個不停,過一會兒,他順勢躺下了,眯上了眼睛。

有錢人真好,還有比看著別人幹活,自己閑得可以在樹蔭下躺著這麼愜意的事嗎?一切都是命運啊!要是我爹也是飛行員,不是殺人犯那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