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伯伯,這是我應該的,我不該要那錢的,是柳大哥一定要……”
“小唐,小唐,你下來一下。”柳勇成朝樓上大喊。
“首長……”從樓上快步下來一個年輕的軍官,天哪,腰間竟然掛著手槍,他的後麵是那個叫秋茗的,一直在別墅裏照顧柳上惠的那個女人。
“爸,不是說好住幾天再走的嗎?”
“不是,小唐你把我帶來的年貨去拿一盒來,我要送人。”
“不,不,柳伯伯。柳大哥給我的已經夠多了,我先走了。”我從柳上惠父親寬厚的手掌裏抽出手來,跑出了柳家別墅。
我不想再要他們的任何東西,等我有錢了,我還要把柳上惠給我的錢全部都還給他,我窮雖窮,但我不想讓別人認為我可憐。
堡口一輛大貨車披紅掛彩、敲鑼打鼓開進來,構樹堡半年多沒這麼熱鬧了。趙半狗在緩慢行進雪地上的貨車前手舞足蹈的,遠遠看去,那輛汽車好像是他拉拽進來的一樣。
不知道又要幹嘛?我停住了腳步。
原來是給貧困戶送溫暖的。
在村長小姨子家門口貨車停下了,駕駛室裏跳下小孔村長,她指揮著一幫人,把一箱箱的東西往下卸,她的手一揮動,車廂裏頓時響起喜慶鑼鼓嗩呐聲。
還有個電視台的肩扛攝像機,正在拍村長小姨子,她興高采烈地對著一個毛茸茸的話筒正在說感謝的話。
趙半狗抬起一箱什麼東西就往家裏搬。
遠遠聽見孔村長在喊:“半狗兄弟,別急,等下就到你家。”
“真沒骨氣。”
我扭頭回到家裏,爺爺奶奶攏著銅火囪在家門口翹首以盼。
“回家,爺爺、奶奶,站在門口風大。”我進門後,把門閂上了。
“九娃,等下……”
“爺爺,明天我就到鎮裏買年貨,這些東西我不稀罕。”
鑼鼓聲敲到我家門前停下了。
“趙爺爺,趙爺爺,我是小孔。”我還聽不出嗎?
“開下門,我們給您家送年貨來啦。”
“不許開門。”爺爺奶奶被我冷冰冰的話語定在了原地,不敢挪步過去開門。
“你們先把東西放在門口吧。”門外小孔村長指揮那幫人。
我把門嘩啦一下打開了,衝到門外。
“搬走,搬走,把你們的東西從我家門口統統搬走。”
門外的人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們沒聽到嗎?你們再不拿走,別怪我不客氣了。”一群人更加地呆若木雞。
我全身的血一下全湧到了頭上,我抬起一箱東西,遠遠地拋到離我家十幾米雪地裏,一箱蘋果觸目驚心地撒在雪地上。
第二箱是香梨。
第三箱是四桶調和油。
最後是一床雲絲被,小孔村長想拉住我,我一用力,厚塑料袋撕破了,我拖著散開的被子把它扔在了蘋果上麵。
“我們家很溫暖,我們家有我,用不著你們送的東西,施舍別人你們感到很快樂是嗎?我偏不讓你們快樂,滾。”
“我們家有錢!”我掏出懷裏那厚厚的三千五百元蘿卜錢,用力往空中撒去,飄飄灑灑我家院子裏飛舞著紅彤彤的紙片。
我發瘋一樣吼著:“滾,你們都給我滾,再不滾,我放狗了。”
我轉身把門關上了,眼角我看到柳上惠的父親和他的警衛員一人手裏端著一箱年貨,站在遠處呆呆站在那裏發愣。
我的胸腔裏像吞進了一大塊火炭燒得我眼珠子發熱,我解開衣服扣子,打開水缸,用大海碗舀起一碗水,一口氣喝了下去。
門外漸漸沒了動靜,我蹲在狗窩邊,摸著花花的頭,我見牠發出嗚嗚的哼痛聲,我知道這時正是牠最痛苦的時候,我理解牠。
可有誰理解我呢?我不爭氣的眼淚嘩地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