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日與月(1 / 3)

這一次隨姬燁出征的大將,無一不是見多識廣、風浪裏翻滾過來的人。皇帝掛帥不足為奇,奇的是:皇後隨軍!不敢搬出軍紀來稍有微詞,僅僅是,一個個瞪大了眼,吞不下心中那股震憾。

為行軍方便,金玉除去女裙,換了一套姬燁的外衫,錦白緞子上用金線繡出飛龍,太大了,穿出一種仙風道骨,騎在馬上,直欲禦風而去。頭發也高高束起,作男子裝扮。整個人脫塵清新,秀而不媚。

姬燁策馬在她左首,一路含笑。她啊她,硬生生把龍袍的霸氣穿成“仙”氣,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風關靈則跟在金玉右首,按姬燁的話,金玉的安全是他這一路的責任。

十一月初,天氣欲冷還暖。有太陽曬在身上嫌熱,一旦到了陰影處,便覺得山風沁涼。金玉皺皺眉,不由把肩縮了起來。剛完成這個動作,身上一暖,一件披風裹住自己。揚眉,見到姬燁溫柔的眸。

“天很快會冷下來,得趕快讓人縫出你的冬衣。”一邊探過身子幫她打結,一邊自語。難得兩人的馬步伐一致,不然這動作實在夠驚險。

“把我們的縫成一樣好不好?上麵不要有龍或鳳,一模一樣。”金玉隨他笨拙打結,不打算插手。

“籲--大功告成!”奮鬥良久,終於打出個除了歪點看不出其它異樣當然不保證一定能解開的結。捏捏金玉臉頰,滿眼都是寵溺:“自然好,這世上,隻有我們穿得一模一樣。”

“不要著涼,拿過另一件披風吧?”金玉盈盈笑著。雖然那人一副銅骨鐵肉的樣子,但,她會心疼。

“才不要!”姬燁邪邪一笑,煞有介事:“披風在你身上,就等於我抱著你。弱兒,你說如果我再披一件,不成了兩個我?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這人!偷眼看周圍,個個一副“非禮勿聽”的正人君子樣,金玉刷一下從耳根開始紅到額頭。恨恨把臉一扭,怒道:“凍死你最好!”

“哈哈哈,我若是冷了,也鑽你披風去,死不了的。”

這這這!這還像話嗎!金玉無地自容,雙腿一夾,跑到眾人前麵去,讓他一個人笑去。大將們大氣不敢出,肚子裏早前浪後浪撲騰撲騰,天哪,皇上可是說“我”?天哪,皇上可是在“調戲”皇後?天哪!難道自己撞邪了?

十萬大軍,便這樣浩蕩前行。救兵如救火,行程絕對不算輕鬆。金玉從來沒有騎過這麼久的馬,一天下來,腰酸背痛比初學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待天色暗下來,大軍尋了平坦處,就地紮營。挖坑,起火,架鍋,燜飯的燜飯,煮菜的煮菜,一時鐵甲錚錚有了煙火氣息,歡聲四起,一天辛勞暫時打住。

等吃過晚飯,大家就著剛才的灶位生起篝火,依舊圍在一處聊天。天子帶兵,是士兵們最光榮不過的事,因此雖然一上戰場生死未卜,但心中亢奮之情壓倒一切。火光映照,全是笑臉。

姬燁的營帳在大軍最中心處,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幾位將軍盤腿坐在墊子上,與他商議前線軍情。燦月最北方與明星國交界,其山勢連綿、雄奇險峻不在話下。明星國要攻入燦月,唯一的路子是搶下燦月國設在奇山“天水峰”中的“踏雲關”。所謂踏雲,一方麵是指山高入雲,另一方麵則是說山中路況迷離,行走的人如墜雲霧中不知所出。燦月據險而守,占盡天時地利。但明星國既然有強攻的打算,兵力的投入便驚人宏大。燦月連派兩次援軍,也不過勉強守住。一旦失守,明星國便可長驅直入,燦月將勢如竹破。

所以,這一關,隻有死守!

據今日最新軍報,明星國已經得到他們由姬燁掛帥的消息,正調整兵馬,打算在援軍到達前再發動一次猛攻,爭取將踏雲關拿下。按目前的腳程,到踏雲關至少還要八日。

“兵貴神速,一刻拖延不得。”姬燁眉頭緊皺,“傳令下去,先讓將士們休息半夜,到子時起程。日夜兼程,務必五日內到達踏雲關!”

“皇上,士兵們都是訓練過的,日夜兼程沒關係。但皇上萬金之體,老臣怕...”

“難道,朕看起來就弱不禁風了?”姬燁語氣淡淡,壓力沉沉。

“皇上英明,老臣知罪!”臉上惶恐,心中都是大定。本來還怕皇上出征會拖慢軍速,現在看來,完全不必擔心了。

再說些糧草事宜,將軍們便告退。金玉從後帳進來,挨著姬燁坐下。伸手,張指,從眉心起,至眉梢止,把他的眉撫平。“聽說,為了我,你讓大軍在城外等了三天。”

捉住她的手掌,輕輕摩娑,她想的,他自然明白,笑:“弱兒,不用替我著急,這一仗,必勝無疑。”他這樣篤定,似乎天下沒有他掌握不到的事。不,除了她。心中一緊,手中也一緊:“弱兒,你吃苦了,很累吧?”

“嗯。”將頭靠在他肩上,一身酸痛似乎找到消減的途徑,“不過我願意。”隻要願意,什麼都無足輕重。在他身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