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啊!你要相信人活著就是為了忘卻,忘記那些開心的,不開心的事。等你再一次睜開眼迎接新的一天時,你才會從容的麵對!”
嚅軟的話音在耳邊述說著母親去世前留給她的忠告。想來,那時的母親已經預料到了她命中多難,才會這麼警告她。
微微睜開了雙眼,柔和的光線一晃一晃的灑在床罩上形成美麗的光暈。
床頂罩著的布幔是她不熟悉的,昭示著她正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側頭打量了屋內的擺設,其中的一隻青花花瓶引起她的注意。再細細打量四周,對這間屋子又有些熟悉……
“呀!你醒了?”一個女音從頭頂的一側傳來,不一會兒五六顆頭顱充塞進她的視線中。
“真是美人!”
“哪有?我看餘府的二小姐比她可強一百倍呢!”
“拉倒吧,你那眼光隻要是女人你都會說成是天仙!”
“可惜啊!”
“才不呢!和我家三弟有一腿的女人到目前為止就她一個好吧!”
“我說的是咱們的老媽!不來看看三弟堅持要娶的人真是損失!”
“大娘才不會來呢!大娘恨死她了,三哥第一次頂撞就是為了她。”
亂七八糟的聲音在她耳邊呱噪著,一群人看著她的樣子像在評論一件貨品或是路邊正在賣藝乞討的猴子。她閉上眼,將頭往裏側。
“嘿!她覺得不耐煩了!”
“有性格!”
“她知道我們是誰嗎?幹嗎不馬上下床來討好我們!”
“笨蛋!你臉上有寫著自己是誰嗎?她不知道是正常的!”
“老二!你怎麼盡幫著外人,她可是在我們家引起軒然大波的人物,絞得我們沒一天好日子過!”
……
她想起了小時侯聽著窗外擾人的知了聲,躺在母親的懷裏睡午覺的情形。那時母親輕聲哄拍著她的背,哼著不知名的曲調,把叫囂聲隔在了好遠好遠的地方。
倦意湧了上來,她沉沉地睡去了。
再次醒來屋內已點燃蠟燭,暈黃的燭光照得周遍如幻如真。一名打扮幹練丫鬟模樣的女孩見她睜開眼立刻上前詢問:“嚴小姐醒啦,有什麼需要的嗎?”
“這是哪裏?”心裏雖然有些明了,但她還是要問個清楚。
“夏府!”丫鬟的嘴一張一合的向她明說。
雙蓉感到一陣心慌。在怎麼樣也不應該在夏府,她是嚴家的當家人卻睡在了仇家的床上,在世人的議論聲中還有她的活路嗎?
“嚴小姐不必擔心。”丫鬟看出了她的擔憂:“事已至此,您就往好處去想。三少爺已經向大夫人秉明娶餘小姐進門前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
“名分?”雙蓉很驚訝,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和那個男人有進一步的瓜葛。
“能嫁給三少爺,就是做妾也是很多待字閨閣小姐,姑娘們的心願呢!”丫鬟露出羨慕的笑容說:“三少爺說得給您一個交代。”
做妾,這就是給她的交代。雙蓉捏緊了藏在被子中的雙手。
可這是最好的選擇,她悲哀地想到。以她的經曆也隻能落到給人做小的結局。
悲傷正開始無至盡的在心中蔓延時,被屋外一陣喧嘩聲打斷了。
“……你們誰敢碰我……一屍兩命你們誰賠得起……”
燕蓉!吵鬧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那中氣十足的吼聲分明是自家二妹的。
呼啦一聲,門被人用力推開。在燈火映襯下燕蓉的眼睛顯得分外晶亮,像兩團火一樣將見到的東西都要燃燒殆盡。
“二妹!”看到妹妹挺著個大肚子還被人拉扯的樣子,她心裏有說不出的難過。
“是誰說我大姐不在夏府的!”燕蓉一見到要找的人立刻發起飆來。“想不到堂堂一個名門世家竟也幹這種綁架良家婦女的勾當。”
顧不得自己隻著單衣,雙蓉起身衝到妹妹的身邊,扶助已經微微搖晃的身體。“二妹,你不該來這裏的。”
“姐。”燕蓉抓住她的雙臂,前前後後查看了一遍:“你是不是被夏家的人抓來的?有沒有傷到哪裏?”
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嚴肅的聲音插了進來,“是被綁來的,還是自己死皮賴臉貼上來的,這些不都擺在眼前嗎?”
聞聲望去,一位頗有派頭的婦人在一群婆子丫鬟的陪伴下進入眾人的視線。
“什麼死皮賴臉,我姐姐是什麼人,你們夏家任何一個人給她提鞋都不夠格。”燕蓉立刻回嘴過去。
“是嗎?”那婦人冷笑了一聲:“你該好好問問你高貴的姐姐,是用什麼手段迷惑住我的三兒子,讓他心甘情願的為你們嚴家撒錢收拾爛攤子,在一個一個幫著她把你和你妹妹嫁出去。”
絕頂聰明的燕蓉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雙蓉,“姐,你告訴我他們是在胡說。”
從那男人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或者說當她想到用自己的身體來換取一切時,她就設想到了今天必須麵對的局麵——在最親的人麵前袒誠自己的行為。
雙蓉微微低下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有機會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話一出口燕蓉的身體僵住了,雙蓉狠狠得咬住下嘴唇,才沒讓自己的眼淚流出眼眶,直到嘴裏嚐到了血的鹹味,她才抬起頭不卑不坑的朝那婦人說:“夏夫人,夏嚴兩家的世代恩怨已經隨著前人埋進棺材裏了,如果您認為兩家明天起還該是鬥來鬥去的好,那麼嚴家一定奉陪到底。至於小女與令公子之間的瓜葛,我可以在這裏很坦然的說一刀兩斷正是我所願望的。”
“噢?”夏夫人第一次仔細打量著眼前瘦弱的女子。“你不怕,自己的醜事張揚出去被押解去遊街,嚴家的顏麵掃地,在也沒有機會在太平縣立足嗎?”
雙蓉淺淺一笑:“我自問已無愧與嚴家,唯一對不起的隻有自己的妹妹們,讓她們為了我的事傷神。”這也是為什麼她要將妹妹們遠嫁他鄉,不讓她們沾染任何嚴家商行裏的事務。
“嗬嗬!這到是很有趣!”夏夫人淺淺一笑,眼裏有鄙視的神色。現天下那個女子在事發後不說些表麵上的話,等她真的嚐到了人言可畏的滋味,還不死拽著夏家不放。“那好,你就當著眾人的麵立下文書,從此和我兒斷絕一切往來,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與夏家無關。”
“你胡糾些什麼狗屁文書。”燕蓉聽不下去了壓不住心頭的火氣破口大罵道:“你以為我姐是好吃的豆腐,隨你們夏家欺負嗎?”
“嚴小姐,你的話說的嚴重了吧!”夏夫人冷笑道,有其妹必有其姐,看她妹妹的樣子就知道姐姐的涵養也是潑婦一個。“我隻是照著你姐姐的話往下說罷了。”
“你別欺人太甚……”燕蓉還想說被雙蓉拉住了。
一大群人圍著她們姐妹倆,各個虎視眈眈,即使她們生滿嘴在口頭上贏不了。她要做的就是立刻,永遠的離開夏家土地。
她抬著頭,挺著胸說:“拿紙和筆來吧!”
“姐,你瘋了!”燕蓉低呼一聲。先是當眾承認和夏家的少爺有染,然後表明日後各走各的。她不要求夏家立刻下聘定親已經是個極大的錯誤了,竟然還要定什麼文書?!!
夏夫人命丫鬟去拿紙墨後園子中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所有人都在屏息注視著事態的發展。
“姐!你到是說話啊!”燕蓉捂著肚子問。“是不是要急死你妹妹!”
靜默了半晌,雙蓉直直地盯著著急不已的妹妹,幽幽地說出:“燕蓉,咱們回去後燉冰糖紅豆湯吧!”
聲音很輕柔,燕蓉聽後呆楞了一下,閉上嘴,將頭扭到一邊久久不語。這句話正是她們父親自殺前留給她們的最後一句話。大姐看似柔弱卻是姐妹中最倔強的,她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在沒有什麼話說得動她了。
“那個人傷的你非要用這種方式來宣告決斷嗎?”燕蓉的話音量不高,卻讓雙蓉和夏夫人聽得很明白。
雙蓉淒美一笑,將目光放在遠處;夏夫人眉頭一皺,若有所思的來回看著姐妹兩人。
“夫人,筆墨拿來了。”丫鬟恭敬地說著。
“嚴大小姐,我想你可能還沒有忘記剛才說的話吧!”夏夫人一擺手命丫鬟將東西端到雙蓉的麵前。
“姐!”燕蓉還是期望著大姐不要落筆。
可她現在唯一期望的隻有自己可以不用那麼卑微的活下去,為了這個目的她可以放棄一切。伸出有些凍僵的手,她抓起毛筆在硯台上舔舔,毛筆尖才沾到宣紙橫著就飛來一腳,把放著紙墨的托盤給踢翻了。
抬頭看到的是她從未見到過的憤怒表情,眼中的火焰足已把他看到的一切燒毀。一瞬間她覺得自己這輩子無法擺脫這個人的糾纏了。
“娘,如果我不能得到她,那你也別指望我會娶什麼餘府的小姐。”他扔下話,攔腰抱起搖搖墜墜的她。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離開。
“你以為簽下那張紙,就會離開我嗎?別傻了,夏家說了算數的人可不是我娘。”重新將她安置在床塌上,他取來厚實的棉被替她蓋上。
“我的存在隻會是你的負擔。”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和他爭辯,她能做的隻有提醒他一意孤行的後果是什麼。
“世上隻有我不願意的事,沒有我辦不成的事。”他的眼睛有一抹堅決,出其不意的將自己的衣物脫去,躺到了她的身邊,從背後雙手雙腳將她牢牢的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