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阿縷一聽心裏沒有安慰，反而臉色一變。
“可真是喬娘傳來的消息麼？”
“是呢，”小晗兒堅定地點了點頭。
阿縷便不做聲了，隻是小晗兒看懂了此時她眸裏的擔憂。
喬娘是寶月樓的管事，一直待阿縷極好，便是她在阿縷七歲時將流落在頌京街頭行乞的她領進到樓中來，一絲不苟事事細心地照料，雖然阿縷知道那背後是貴人對喬娘的關照，但她沒有見過那貴人，照顧關懷她的也一直隻有喬娘。她也看出來喬娘是真正對她好，她們相處八年，阿縷心中早已將喬娘當成自己唯一的親人。
可喬娘是寶月樓的管事，一個長期混跡風塵的人如何能來祭天那樣莊重的場麵觀禮，一經查出，即便是管事，那也是掉腦袋的事兒啊！
阿縷一想，心中便一陣後怕，喬娘再擔憂自己，也不應如此不知分寸啊，難道……
小晗兒年紀雖小，但不代表她心思淺，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她自是知得，阿縷此時想到得，她同樣也想到了。
她朝阿縷湊近了幾分，懷疑地問道：“難道是那個貴人……”話未說完，小晗兒便住嘴了，她怎一個不小心把心裏話問出來了，她忍不住看了阿縷一眼。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況且是一堆女人的風月樓裏，更是沒有秘密可言。阿縷早就知道，她的事情私下裏在樓裏樓外已是人盡皆知，何況她如今還是寶月樓的花魁。
阿縷不想小晗兒居然也想到這些，當下對著她溫和一笑：“果真是那樣，倒不用再擔心喬娘了。”
阿縷的坦然，讓小晗兒心下大膽起來，仿佛心裏料定她便不會生氣，小晗兒問出來自己也包括樓裏所有姐妹的疑問：“姑娘，你……見過那位貴人麼？”盡管如此她的語氣依舊小聲謹慎起來。
對於那位貴人，樓中諸多猜測，雖然猜不出那人的確切身份，但是也料定定是當朝的權貴之人，畢竟阿縷平素的地位在那，便是一般的官宦慕名想見也是見不到得。
阿縷沒有生氣，她此刻也在想那貴人，猜測那貴人的身份，她默默地搖了搖頭。
小晗兒心下失望，也知阿縷是真得不知。
當下兩人不再說話，小晗兒服侍著阿縷上榻安寢，兩人都明白明日才是這一月為之努力的最重要一天。
早一個月前，阿縷便來這行宮，在女官的教導下學習宮廷、祭天禮儀。因著祭天當日要攀登九十九級天階上祭台，體力訓練成為平日裏的重中之重，如今這身體較之前果真結實不少；每日晚間，她還要換上祭祀當天的裝束，化上天姬妝，演習一番，在這期間，小晗兒都要回避在殿外等候，直到結束卸了妝扮才許她進來服侍。
躺在榻上，小晗兒照例替阿縷揉捏四肢，疏鬆筋骨，直到阿縷睡去。
天才蒙蒙亮，天姬殿已由宮女掌起了燈。
麻利地伺候阿縷起身漱洗，宮女們將豐盛又暖胃的早食端了上來。可即便看著豐盛，也是不許阿縷多吃，差不多七分飽後便撤下去了。
再次漱了口抹過臉，阿縷才被服侍披上天姬祭天專門的裙袍，大紅燙金的袍麵上秀得是大朵大朵的暗色祥雲，曳地的裙擺足有五六尺，穿戴的程序更是繁瑣。
一番折騰下來才開始上妝，天姬妝足足有七層，隨著三波的宮女循環在自己的臉上塗塗抹抹，差不多一個時辰過後，玉姑姑才親手完成裝束的最後一道工序，在她的額間點上火焰狀的朱砂。
完成這一切，阿縷再次望向窗外，此時天已大亮。
坐不得多久，有人稟報派來的聖輦已到。
一群人籌擁著阿縷坐上聖輦，阿縷卻是到處尋不到小晗兒的身影，今日起早便沒看見她，阿縷思量著這一走便不需再回到天姬殿了，雖隻相處一個月，可小晗兒畢竟是跟著自己來的。
玉姑姑何等人物，她走至聖輦旁，按住阿縷的手：“天姬自去，身後之事婢子自會替娘娘安排妥當。”
她已發話，阿縷不便多言，隻得溫婉頷首感激道：“這一月裏，阿縷多謝玉姑姑的照拂。”
玉姑姑連道“不敢”，神色卻沒有絲毫動容。
隨著一聲長長的“吉時到，起——”，聖輦開始向離天姬殿並不遠的祭壇行去。
阿縷到時，祭壇四麵圍站已有千人，可這千人場麵愣是靜得令人咋舌，連祭壇上宣讀的祭文都可聽得清清楚楚。這千人裏除了少數的太監宮人，更多得是身著妥帖官服的官員，一個個神色肅穆、挺胸昂立望著中央的祭壇。
這場麵恢弘壯大，阿縷何曾見識過這些，聽著難懂晦澀卻宣讀清晰的祭文，腦裏是一片渾渾噩噩。
不久，祭文宣讀完畢，禮官高呼道：“天姬叩禮！”
阿縷被簇擁著下輦，在百官的注視下一步步踏上祭壇。
在一片寂靜中，阿縷跪拜：“拜見吾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