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玉哨為誓(1 / 2)

三日後的黃昏,老先生容杜坐了轎子,前往王府拜見六小王爺,途經商販較多的莆桑街時,一轎夫內急跑去找茅廁,容老先生的轎子就在街上等了半柱香的時辰,一直天色完全沉了下來,轎夫著急忙慌地跑回來,接著趕路前行。

到得王府門前,容家親衛掀開轎簾,果然發現裏麵的人喉、胸、腹均中了袖箭,早已氣絕身亡。親衛極力壓下驚恐,按照計劃,落下轎簾宣稱容老爺身體不適,留下童子向王府告了過門不入的罪過,一行人便匆匆趕回容府,雞飛狗跳的請大夫、置辦喪事。

而此時真正的容老先生正在家中廳裏,捧出一卷托紙與淩邊皆微微發黃的畫卷,鄭重的交給一身勁裝打扮的靖澤,道:“我與殿下外祖父乃同門師兄弟,他是我師兄。”

原來,當年容老先生的師兄——慕卿並不喜作畫,反而擅長做詩,還在韶華之年便已成名,不僅中原多有他佳作流傳。就連西域南疆也都有他作品流傳,其中一本江南辭流傳到了南疆,南疆敏蘿的公主不顧其王族反對,偷跑到江南找尋師兄切磋詩禮,後來成就佳偶,敏蘿公主隱姓埋名,不再與族人聯係,安心做起慕府夫人,再後來便有靖澤的母親——慕蝶飛。

說到這裏,容老先生將畫卷小心放到桌上,慢慢打開,隻見畫中一位豆蔻佳人,在一株合歡樹下捧卷神思。佳人身著淺黃輕羅衫裙,腰係素色錦帶,綴繡藍色水波紋,雙臂佩淡藍色薄紗披帛。秀發挽成的發髻並不完全是中原式樣,而是兩鬢先結成幾縷發辮,然後再盤成中原的螺髻式樣。

畫中少女臉龐輪廓略深,峨眉入鬢,杏目與峨眉距離較近,鼻梁高挺,粉唇微翹,唇角兩側一對小小梨渦分外可人。麵貌中既有中原少女的圓潤秀美,有有南疆血統中的俊挺輪廓,當真是美妙佳人。

佳人似是讀到了書中神會之句,杏目流露出驚喜之色,此時微風搖動合歡樹,佳人披帛裙角微揚,樹上撲簌而落的合歡花落到書卷之上,一隻纖手抬到半空,捏了蘭花樣子,不知是要抬至唇邊輕撫心事,還是準備落到書卷,拾起合歡花傘輕嗅。畫麵設色高雅,人物嬌美靈動之態刻畫入骨,仿佛轉眸能言。

靖澤盯住畫麵,好一會兒才從失神中恢複過來,旋即眼眶微熱的沉吟道“娘親…娘親…”容老點點頭,道:“老朽此生最為後悔,便是為你母親畫了這一幅肖像!如若能夠重來,老夫哪怕自斷雙手,也不肯執筆結下這等冤孽!現下禍事又起,老朽自當一力了斷這樁陳年往事,不禍及家人親朋。但唯有一事放心不下,就是我愛孫蓮承,老朽已安排家人將蓮承連夜送往江南,隻求殿下今後能夠看在容家與師兄情誼的麵子上,於危難之際照拂我家蓮承一二。”說完老淚縱橫,躬身下擺。

靖澤單膝抱拳下拜,說道:“容老大義!今日賜家母遺像之恩,靖澤定當竭力相報。當年這一樁舊事始終是天家心病,不得已將容老先生牽扯進來,今後我手下暗衛日夜巡防於容府,定能保先生家人周全。”容老先生頹唐的搖搖手“謝謝殿下美意,不必了,此事老朽獨身了斷,皇上還能念著舊情,放過容家一門。如若繼續偷生,皇上疑心逾重,後果更是不堪。不過有殿下這句話,老朽也放心瞑目了。”

靖澤沉思片刻,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得硬起心腸問:“容老先生何時上路?”容老平靜的說:“今晚再教承兒畫上一幅,明早就不在了。”靖澤忍住心裏難過,懷裏掏出一支白色玉哨,交到容老掌心,說“吹響此物,無論何險,定能夠化解!”

容老托著晶瑩玉哨,定定看著靖澤,一字一句道:“老朽代蓮承謝過殿下!前路凶險,縱然殿下少年韜略雄才,也要萬分小心!不失心者,方成王道!”靖澤肅色頜首,抱拳道:“靖澤謹記!容先生告辭!”

話別之後,靖澤卷起桌上畫卷,從窗躍出。登時三條人影護住靖澤,騰躍消失在屋脊的暗夜裏。

到這裏,靖澤外祖家的故事,其實隻交代了一半:

當年,師兄的女兒蝶飛及笈,容老先生從京師奔回江南,送了蝶飛這一幅肖像做賀禮。後來肖像一直是由蝶飛的母親敏蘿公主保管,直到當時的湘陽王傾慕“江南詩文第一”慕卿的才名,前來江南拜望,二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湘陽王小慕卿十二歲,也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敏蘿公主見湘陽王明朗俊秀,談吐文雅,有心問一問湘陽王的婚事。湘陽王自陳已有太後指配妻室,因自己成年後便在封地湘陽,管理與南疆交通往來的事物,妻子便被留在京師,已育有一女。敏蘿公主聽對方已經娶妻,便沒有往下多問。

慕蝶飛聽聞婢仆們講述湘陽王文采風姿,好奇不已,白天便隱在後堂聽自己阿爹與湘陽王推演詩理學問。也偷眼見到湘陽王臨風玉樹之姿,心生愛慕。是夜,蝶飛對母親直言自己愛慕湘陽王,大膽潑辣實得其母之風。敏蘿公主已對方已有妻為由,苦勸無用,隻得與慕卿商量。慕卿思量再三,考慮到湘陽王妻女皆在京師,而女兒是嫁到封地,實質妻妾生活上沒有衝突,隻是名份上委屈。但當年這位瀟灑詩人與異族公主的婚配,本也沒循多少世俗之禮。於是便說服了妻子,夫妻二人有心成全這段才子佳人之事,隻看湘陽王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