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賽思哀叫著,痛苦地詛咒所有神靈,然而他隻得到了帕爾曼語調激動、但是非常清醒的回答。
“這裏是誓言之塔,肯賽思,恐懼之石將在這裏承受十二天的陽光,十二天後,它將煙消雲散,帶著你和索斯朗的野心落入萬劫不複的地獄深淵!而你和我,就化作這漆黑暗夜裏的第一束陽光,為恐懼之石的徹底毀滅敲響喪鍾吧!”
黑衣燃盡。
一條耀眼的火鏈從誓言之塔頂端****而上,在茫茫夜空中劃出一道金色的軌跡。
化為流星。
伯日丁的土地震顫了。
這塊古代聖武士的墓地震顫了。
千塔之城的墳墓是世界上最簡陋、同時也是最高貴的墳墓。入葬者不備棺槨,隨葬品隻有生前的鎧甲和劍。
伯日丁的泥土下埋葬著忠誠、榮譽。
沒有什麼隨葬品能比這些更可貴。
正因如此,雖然這裏是墳墓,卻讓人感覺和廟宇一樣神聖。
一隻金色的手從泥土下伸了出來!
雖然筋肉完全腐爛,僅剩下骨骼,但可以看出這是一隻曾經多麼強壯有力的手!
又是一隻,這隻金色的骷髏手掌中握著一把金色古劍。
聖十字劍!
每一座墓碑後麵都站起了一個光榮的古代戰士,他們的血肉雖然早已化作塵土,但是金黃色的骨骼配上鎧甲和劍,讓他們看起來絲毫不亞於生前的挺拔威武,他們雖然是骷髏,但卻讓人完全感覺不到死亡的氣息,反而令人肅然起敬,這支全副武裝隨時待命的黃金隊伍絕非招魂術製造的骷髏兵可比。
他們是古代聖武士英靈!
猙獰的角惡毒地向前延伸,火紅的皮膚好像塗了一層橄欖油,魔鬼們咬著刀片一樣的牙齒,氣勢洶洶地向伯日丁逼近。
“該死!它們的數量太多了!索斯朗一定把他的家底全翻出來了!”賓布抱怨道,同他一起站在城頭上的拿慕魯已經開始用第六種語言咒罵,偶爾也被風嗆得咳嗽幾下。
“不要太灰心,頭兒。”賓布拍拍拿慕魯的肩膀,安慰他說,“把你的馬戲團牽出來給它們瞧瞧!它們準會望風而逃,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敢!”
接著,賓布又把雙手攏在嘴邊,給城下的魔鬼下最後通牒:“聽好,臭蟲們!你們要是還不趕緊滾蛋,我倆就把你們包圍起來,逐個殲滅!我還會用黃瓜敲碎你們的腦袋!”
但是魔鬼們顯然並不畏懼這種莖蔓植物的果實,就連他們胯下的喪屍馬也有數十種辦法來毀掉賓布這不怎麼體麵的武器。
魔鬼在距伯日丁大門一百五十尺遠的地方越聚越多,排成黑壓壓的方陣,這條印滿朝聖者足跡的寬闊道路被擠得水泄不通。
喪屍馬不耐煩地倒動蹄子,做衝鋒前的準備,隻需一個號令,魔鬼們就會蜂擁而上,撞開伯日丁的城門,爬上城樓,將所有活物撕得粉碎。
就在這時,賓布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們不要動手,這些魔鬼有人替我們解決!”
阿洛爾已經來到了城樓下方,在他身後不可計數的骷髏戰士緊握兵器,嚴陣以待。
“這些是?”拿慕魯以為自己看走了眼——聖武士怎麼會像亡靈巫師一樣召喚這些骷髏來作戰?不過老冒險家還是很快分辨出了這些骷髏武士的身份,拿慕魯忍不住大聲喝彩:“幹得太棒了,阿洛爾!讓這些英靈殿戰士去把魔鬼砍成碎塊!”
阿洛爾走近城門的鉸輪,不需任何人的幫助,一個人扳起沉重的輪盤。
看著鉸鏈拉起伯日丁的大門,魔鬼大軍先是驚奇,再是得意,最後卻化為了恐懼。
它們看到了迎麵而來的聖武士大軍。
魔鬼是墮入地獄的罪惡靈魂,聖武士英靈則是升上天國的高貴戰士,在他們作為人的時候,也許就曾經在正義與邪惡的戰爭中性命相搏,現在,他們又為了同樣的目的重返人間,事隔幾百幾千幾萬年,再次在這塊土地上決一勝負!
一個頭戴王冠的黃金骷髏高舉聖武士劍,用古代語喊出一句響亮的口號,率先衝入戰場。幾乎是同時,所有的黃金骷髏都在這句口號的激勵下將手中的聖武士劍高高舉過頭頂,一時間月夜下組成了一道金色的叢林。這金色的隊伍開始衝鋒,邁著一往無前的步伐,殺聲震天動地。隻是一瞬間魔鬼的戰線就開始崩潰。
隻有阿洛爾明白這句古代語的含義。
“真理之劍永懸。”
索斯朗致格龍德·伯希勒的密信:
勇猛的亞西頓領主:
天父眷顧你。
想必你已經知道教皇不幸遇刺的噩耗和我已經暫時全權處理拉何爾事務的好消息,並且很自然地把這兩件事聯係到一起——我不介意你這樣想,格龍德,因為事實和你想象的一模一樣。
是我殺了肯賽思,有腦子的人都能猜出來。格龍德,你我長期以來的合作讓我感到很愉快,雖然一個月前你任憑阿洛爾殺掉了我的稽查小分隊,但是對於這件事我已經不想再作追究。現在是一個隻有聰明人才能生存的時代,我希望你做個識時務的聰明人。
最近我聽說你開始學習向來最討厭的字母文字,並且已經小有成效,這讓我感到非常吃驚,於是馬上寫信向你表示祝賀。我知道這是因為你一心想守護亞西頓人民,不想有負你父親的重托——這很好,而且應該更好。所以現在我想給你一個機會,讓亞西頓人民感受到更多伯希勒家族的恩賜。
去為我攻下伯日丁,格龍德,攻下拉何爾的聖地。如果你有一天晚上聽到了激烈的戰鬥聲,那就是我的魔鬼在和阿洛爾的部隊作戰。你知道嗎,八百六十二隻魔鬼,前所未有的規模,但是阿洛爾沒有讓一隻活著回去。這該詛咒的聖武士,他總是阻撓我的計劃,現在我有一件重要的法器落在他手裏,十二天之內你必須把它奪回來,必須!
隻要你為我辦好這件事,我就立即免去亞西頓城以後十年裏的什一稅,當然,你因為冒犯教廷而付出的懲罰性賦稅也包括在內。如果你還有什麼要求,可以向我派去的使者提出。
現在,立刻整備你的軍隊,紅毛獅,你的軍隊是四個城邦裏最有戰鬥力的,我相信你有能力把阿洛爾打得落花流水,去吧,你可以一並洗刷自己少年時受到的侮辱!
向你夫人問好,並期待好消息。
索斯朗·拉·美爾德
現在這封密信在格龍德的軍師——老占卜師哈洛林手裏,而格龍德本人,早已騎著快馬在趕往黑衣修士會的路上。
亞西頓領主想親自去請求索斯朗收回成命,他不希望自己的人民卷入戰爭,盡管占卜師哈洛林明確地告訴格龍德沒有什麼成功的希望,因為染血玫瑰索斯朗的心髒從來不會為憐憫而跳動。
哈洛林把這封信拿在手裏,將它的內容再仔細揣摩了一遍,然後“呼”地一下把信燒成灰燼。
哈洛林不是占卜師的本名,在使用這個化名之前,他曾經是一個挺了不起的魔法師,了不起到還精通占卜預言。而教廷是最反對凡人借占卜來宣講神的意旨的,按他們的話說,就是“妖言惑眾”,所以哈洛林受到了迫害,拖著一條被打斷的腿來到了東流放地。是格龍德的父親把哈洛林救了回來,因此,二十年來哈洛林對伯希勒家族忠心耿耿,他看著格龍德長大,婚娶,直至成為亞西頓稱職的領主。
這個魔法師已經很久沒有使用他的法術了,除了要隱姓埋名,躲避教廷的緝捕外,還因為他的法術並不能讓格龍德學會控製自己的暴躁脾氣,但是現在那位姓安賽托的夫人卻做到了這一點,這讓哈洛林感到十分欣慰。
“哈洛林先生……”占卜師聽到有人輕聲叫他的名字,雖然新領主像尊敬父親一樣尊敬占卜師,但是沒什麼禮數的格龍德總是直接喊他“哈洛林”的,如果在格龍德的內室裏還有人這樣講禮貌的話,那麼一定就是領主夫人——夏露麗絲·安賽托。
“夫人……”哈洛林想站起來施禮,但是領主夫人搖頭告訴占卜師不必這樣,由於哈洛林的年紀和傷腿,兩年中他還沒有成功地向領主夫人施過一次禮呢。
“我聽說索斯朗派人送來了信件?”領主夫人單刀直入地問,哈洛林立刻慶幸自己及時燒毀了來信——格龍德吩咐過這件事要對他的夫人絕對保密,他不想夫人為自己的事情操勞,或者說,他希望可以不借助夫人的智慧,而是自己來解決這個難題。
“信被公爵大人帶走了。”哈洛林不認為自己的話可以騙過領主夫人,但是占卜師了解夫人不會忍心當場拆穿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的謊言,所以他更是接著扯謊說,“信的內容我也沒有看過,領主大人急急忙忙地走了,一句話也沒有吩咐下來,我想大概隻是關於賦稅的問題吧,夫人您大可不必擔心。”
靜靜等待哈洛林把話說完後,夫人輕輕地歎了口氣,“這樣的話就算了……哈洛林先生,有一件事我要告訴您,索斯朗派來送信的使者在城裏胡作非為,我已經派人把他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