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弦前腳將將踏入睿王府,管家便迎了上來,“王爺回來了……”
管家正要說什麼,忽然瞥到蘇墨弦血肉模糊的右手,雙目陡然一縮,驚呼道:“王爺,這是怎麼回事啊?奴才這就去請大夫。”
蘇墨弦淡淡將他阻止,“無妨,什麼事?”
怎會沒事?看這樣子,還不曉得傷到了筋骨沒有。管家紋路深刻的臉上盡是擔憂,卻知蘇墨弦性格,隻得無奈道:“丞相爺到了,此刻正在大廳候著。”
蘇墨弦目無情緒,“下去吧。”
管家剛剛退下,蘇墨弦目光微側,一道青色身影忽地出現,無聲無息落在他身後。
蘇墨弦徑自抬步,“隨我去書房。”
書房內,蘇墨弦問青衣男子:“除了盜甘露丸,她還做了什麼?”
青衣男子名叫阿不,是蘇墨弦的貼身護衛,昨夜,微雨遇上的人便是他。
阿不回,“除了書房被盜,馬廄同時失火,還有爺的房間也有黑衣人潛入。”
蘇墨弦聞言,臉色依舊平靜,仿佛早有所料,然而眼底的黯然到底還是透露了他的情緒。
阿不又道:“所幸爺料事如神,早有防備,除了書房之內後來出現的男子著實厲害,屬下不是他的對手,被他們盜去了假的甘露丸,別處都未得手。”
蘇墨弦唇角仿佛悲憫地動了動,竟不知悲的是失手的那人還是他自己。
立在窗前,凝著窗外那處花藤,蘇墨弦沉默。良久,他揮了揮手,阿不平聲道:“屬下告退。”
花藤下的美人榻已經空了兩年,卻****清理,蘇墨弦此刻立在這裏,一如從前,竟恍惚看到她又出現在了那裏。夏日裏一身藕荷色襦裙,模樣嬌俏軟糯,遠遠朝著他招手,對著他笑。
蘇墨弦,你先出來陪陪我啊,等我睡著了你再回去。
巧笑倩兮,鏡花水月。
他剛剛抬起他骨肉模糊的手,想要去碰一碰她的臉,那俏生生的人兒便立刻幻化開去。
而今,她的笑也已經成了幻影。
蘇墨弦將空氣中的手握緊,什麼也握不住。他低低地笑了出來,笑得眼底爬起通紅的顏色。
竟已決絕至此了嗎?
來書房,是為了盜甘露丸;燒馬廄,是為了殺白首,讓蘇瑜無從試探;去我房中,是因為你昨日見了那支笛子,悔恨入骨,想要拿回去吧?
可是,馬廄裏除了白首,還有不離啊,那匹馬上有我們多少恩愛的回憶?你竟如此狠心連它也要殺了嗎?
蘇墨弦重重閉上眼。
不怪你。
今日以後,你的一切由我負責,包括你的仇恨。
門外傳來動靜,蘇墨弦睜開眼,阿不的聲音進來,“爺,屬下將您的藥箱拿來了。”
蘇墨弦沒吱聲。
阿不平實地說:“屬下知道爺並不將這等小傷放在心上,但隻怕傷筋動骨會留下後症,如今時局關健,多少不便。”
“進來吧。”
阿不將藥箱拿進,隻見蘇墨弦背對著他,並未回身,他默默將藥箱放在書桌上,正要返身離開,卻聽蘇墨弦不緊不慢地開口了,“後來出現那名男子,可有查到端倪?”
“尚未。”
蘇墨弦緩緩轉過身來,雙眸沉黑,“去查一查慕家。”
阿不略驚,“那慕家僅有兩個兒子,長子如今正在西北抗敵,剩下那庶子卻是連慕長豐都恨不得親手殺了的,浪子一個,整日流連花叢不務正業。”
蘇墨弦淡靜道:“就查那兩人。”
“是。”阿不頷首,稍一猶疑,仍是問:“爺為何懷疑是慕家的人?”
“因為太子。昨日碧海潮生,太子好巧不巧出現在那裏,應是她引去的,她在接近太子。四人之中,她選的那一人並不是我,而是太子。慕家,正是太子心腹所在。”
“你們都以為我回到這裏,苦心接近蘇墨弦,是想再嫁一次他,在最近的距離裏殺了他吧?”
空蕩的殿中,傾城的聲音輕輕淺淺,帶著些許的自嘲。
她看向慕玨,“不,其實我真正想聯合的人是太子,蘇墨景。蘇墨弦不過是我接近蘇墨景的手段罷了。”
“蘇家的人,他們了解我,我便不了解他們嗎?蘇墨景雖是長子,然而他的出身遠遠不及蘇墨弦,你看如今瑾妃深得蘇瑜寵愛,但那又如何?她的出生便決定了她永遠也沒有母儀天下的那一天;蘇墨景也是有些本事的厲害角色,然而既生瑜何生亮,他偏偏便遇上了處處都要勝他一籌的蘇墨弦。鬥不過,拚不過,隻有不甘心。”
傾城彎了彎唇,“經年累月,蘇墨景心中對蘇墨弦的妒恨是你所想象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