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也納悶呢,沒聽說這兩日有鬼要結親呀。她好歹也是判官爺,但凡誰有個喜事,都會來給她送請柬的。
沒等她想明白,那喜樂就停在她的院子門前,院門也隨即被扣響了。
就在崔鈺和紫微大帝麵麵相覷的功夫,外麵有鬼扯著嗓子起“上生星君來向崔判官求親啦”,接著圍過來的鬼越來越多,聲勢浩大起來。
“上生星君終於來求親啦?”
“可算來了,都追了咱們崔判官有三百年了吧?”
“你說崔判官能答應嗎?我記得她生前有個相好,她為了不把那個男的忘了,還自願去受了火海油鍋的刑罰呢。”
“這都五百年了,誰還記得誰啊。上生星君多好的歸宿,怎麼不比那個沒露過臉的男人強?”
紫微大帝聽到最後一句黑了臉。
他眯著眼問崔鈺:“剛才那話是哪個不要命的小鬼說的?就是說上生那小子比我哥強的。”
說話的是紅娘鬼,幫陰間的不少夫妻拉過線,除了話多點,真是個頂好的鬼。崔鈺舍不得她再沒次命,連忙搖頭說不知道。
紫微大帝的氣沒地兒出,看著崔鈺又不順眼起來。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地罵她:“你還敢嫁人?你怎麼能嫁人?你都和我哥洞過房了,就算他不要你,你也不能再去找別的男人。你們凡人不是都愛講什麼守節嗎?你怎麼,不給我哥守著?”
“那個不叫洞房……”洞房說的是新婚夫婦,她和徐清明的那一晚,最多算露水鴛鴦。而且守節這詞兒,也不是這麼用的。
“胡說!你也不聞聞自己身上的味兒,全是我哥的精血氣,我隔了老遠就聞見了,”紫微大帝有些得意地說,“我跟我哥在一起的時間有多久,你連想都想不到,別人聞不出來,可我一聞就知道。”
崔鈺低頭到處嗅,就是普通的皂角味,還是帶著陰間特有的潮氣,哪兒有什麼徐清明的味道?不過她知道紫微大帝聽不得別人不信他的話,也就不再問了。
正巧這會兒,外頭該走的禮數也完了,上生星君小心翼翼地把門推開。
開門的時候還算昂首挺胸,可見了崔鈺,上生星君馬上就羞答答地垂下頭,跟個小媳婦一樣,開始玩手指頭。他麵皮薄,臉頰上那兩抹紅雲明顯得很,看得不少小鬼都在旁邊捂嘴笑。
“我……我來下聘禮。”
上生星君那動靜隻比針落地時候的大一點,越到後麵,聲音越小,要不是外麵那陣勢夠明白,崔鈺是真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不過旁邊紫微大帝的嗤笑聲倒是足夠大,把上生星君羞赧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但他還是握起拳,鼓足勇氣對崔鈺示愛。
“崔判官,我心悅你,從三百年前,你把差點被渡船先生扔進忘川的我救下來開始,我就心悅你了。”他嘴角抿得緊緊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緊張得聲音在發抖,但仍然十分認真地說:“你長得好看,心眼又好,我想把你娶回家,一直照顧你。”
不知是因為覺得上生星君認真的模樣蠢,還是聽見那句誇崔鈺好看的話,紫微大帝的嗤笑更響亮了。
上生星君的臉紅得快要滴血。他看看紫微大帝,愣是沒認出是誰,對上他霸道凶狠的眼神更是不敢說什麼,隻好小羊羔似的又低下頭,用腳尖碾著青石板縫裏的小石頭。接著又呆呆地抬頭:“我叫了月老來牽線,月老呢?”
你問我,我問誰?崔鈺心裏直想歎氣。
當初見到他,他就是因為弄丟了錢袋,坐船過了忘川卻付不出渡費,差點被渡船先生扔進水裏去。她看他可憐巴巴地在那兒抹眼淚挨罵,像隻被主人丟掉的哈巴狗,心一軟,就替他付了錢。誰知道就被纏上了,三百年了,隔三差五就往她家裏跑,好吃好玩好看的東西送的數不過來,簡直都要把她那小屋子堆滿了。如今來求親,居然把牽線的月老給弄丟了。
好在他話音剛落,一個圓滾滾的腦袋就從鬼群裏擠出來。月老大把白胡子糊在一起,頭發上還倒插著幾根畜生毛,抹了一把臉邊粘乎乎的灰,他費勁地把身子也扯進來。
接著崔鈺就聽見遠處,屠夫鬼嘹亮地咒罵聲:“哪個天殺的玩意兒砸了我家豬圈?!”
月老老臉一紅,腳下一個踉蹌,碩大的腦袋“砰”一聲撞到上生星君背上,頓時眼冒金星。
等他眼前清亮了,朝崔鈺看去的時候,老臉又變綠了。壓根沒給上生星君拉住他的時間,月老像見了鬼的凡人一樣扭頭就跑,邊跑邊喊:“哎喲我肚子疼,對不住啦星君,您這線我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