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烏喇那拉氏瞥她一眼,長長地吸一口氣,輕問,“秀靈,辛者庫中最不見天日的是什麼地方?”
名為秀靈的宮女含首回稟,“回娘娘話,辛者庫分內務府上三旗辛者庫和王公府第下五旗辛者庫,服役地點有大內、王公府第、陵寢、雍和宮、避暑山莊還有莊屯。最不見天日的去處,是那烏蘭察布駐屯地,隔著京城有千餘裏路,去了那裏才是真正的不見天日,可不是一般的糊飾掃塵、三殿除草、司管燈火這般簡單的活兒。去了那裏的奴隸,不僅要照顧數萬名兵將的起居生活,還有可能被召喚成佐領的暖床工具,到時哪裏還能留著清白的身子再嫁他人。”
烏喇那拉氏眼裏精光一閃,所有倦意蕩然無存。她滿意地笑了笑道,“命府屬管領連夜趕路,把這楊佳氏送去烏蘭察布駐屯地。”
寄思望一眼滿眼矜驕笑意的烏喇那拉氏,驀然握拳。
跌入穀底的人並不代表著已然死去。
烏喇那拉.沐蕊,你站在高處,再不能繼續往上爬,站得越高的人,越容易跌落山澗,別得意。
夜風夾雜著初秋時節的寒涼之意徐徐而來,撞在寄思身下並不起眼的純縹色繡花卉裙擺上,撩起一陣窸窣的摩擦聲。
就在寄思沉穩邁步之際,太後烏雅氏從軟轎裏緩緩下來,身側的姑姑立即替她披上繡著五穀豐登圖的錦織雲肩,殿內殿外的奴才們全部跪地迎駕,包括寄思。連皇後烏喇那拉氏也立即從酸枝如意椅上起身,隨後微微朝太後施了一禮,臉上的矜驕笑意早已散盡。
寄思將頭垂得更低。
果然如她所料,終於來了一個可以製衡烏喇那拉氏的人,妃嬪之中必是有人將今日選秀之事告知太後。選秀之前,她查得清清楚楚,雍正南下治水,太後急於眼下能承歡皇帝膝下的皇子甚少,所以才將三年一屆的選秀提前。如此一來,太後必定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晌午後,齊妃、裕嬪來永和宮看望哀家,哀家隨意問起,才知今日選秀一事進展不順。聽說皇後身子突然不適,好轉了嗎?”說話間,太後在孝容姑姑的摻扶下緩緩坐下。烏喇那拉氏站在身側,太後讓她坐下,她才臉色難堪卻笑意盈然地坐下,旋即點頭說道,“臣妾已無大礙,讓皇額娘費心了。”
太後笑了笑,歎氣道,“哀家本想偷個懶,讓你費些心思選出今屆留牌秀女。依著你現在的身子,哀家怕是不能撒手不管了。明兒哀家就陪你一同閱選今屆秀女。”頓了頓,又道,“先帝在皇上這個年齡的時候,膝下兒女數十。皇上此時卻隻有三子兩女,若是如此下去,哀家怕無臉麵去見先帝。”她隻字不提皇後將布爾哈齊氏貶入辛者庫一事。包衣人出身的她,能安然在後宮度過了數十年,能有今日這般地位,可謂閱人無數,什麼樣的手段與陰謀都已經見慣了,哪能不明白皇後的心思。
與皇後閑聊幾句,太後緩緩起身,停駐在寄思身前,輕問,“這就是今日神武門前不懂規矩的秀女之一吧?”
皇後應道,“是。”
太後背著身子,隻問,“皇後打算如何處治這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