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摩死了,利用聰明,在一場不人道、不光明的行為之下,仍得到社會一班人的歡迎的人,得到一個歸宿了!我仍是這麼一句話,上天生一個天才,真是萬難,而聰明人自己的糟蹋,看了使我心痛。誌摩的詩,魄力甚好,而情調則處處趨向一個毀滅的結局。人死了什麼話都太晚,他生前我對著他沒有說過一句好話,最後一句話,他對我說的:“我的心肝五髒都壞了,要到你那裏聖潔的地方去懺悔”。我沒說什麼,我和他從來就不是朋友,如今倒憐惜他了,他真辜負了他的一股子勁!談到女人,究竟是“女人誤他”還是“他誤女人”也很難說。誌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處就得不著,女人的壞處就使他犧牲了。到這裏,我打住不說了!
好一段凜然難犯的話,道德製高點占得穩穩的。可是,感情裏的事,哪裏有全然的對與錯?成全,犧牲自己的成全,也是愛情的偉大之處。不是所有的愛都是平和而緩慢的。這世上時時刻刻,都有愛之烈火在熊熊燃燒。冰心的“談到女人”,以及究竟是“女人誤他”還是“他誤女人”,這話不由得引發了大家的考據癖。徐誌摩的生命中,扯得上聯係的,不過那幾個,前妻張幼儀、現妻陸小曼、緋聞女友林徽因、紅顏知己淩叔華。
這其中,張幼儀既然已是前妻,又是被拋棄者,自然談不上誤了誌摩。淩淑華嫁給陳西瀅,與誌摩隻是好友,也談不上誤。剩下兩個,隻有陸、林二人。說陸小曼誤了徐誌摩,小曼沒有二話,默默承受便罷,連小曼母親都說,“你們兩個,小曼害了誌摩,誌摩也害了小曼”。而且自誌摩死後,小曼也是那麼做的,清心寡欲,懺悔度日,表現無可指摘。另外剩下一個,就是林徽因了。徐誌摩空難過後,林徽因本就承受不小的輿論壓力。因為徐誌摩是為了飛往北京聽她的講演,才不幸墜機的。冰心如此一說,也許是真心話,但客觀效果卻是火上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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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善於說理的、嚴肅的、有道德優越感的冰心,遇見林徽因,進而產生厭惡感,似乎也是屬“順理成章”。她們根本在人生觀上立於兩端。從前麵冰心的自述可知,她麵對生活,追求的是冷靜,是自持,是恪守傳統。林徽因追求的卻是熱情,是本著自己的心。一個是冰,一個是火,撞到一起,氣場不合太正常不過。
冰心少年成名,受萬人仰慕,心氣不會低。可林徽因往她身邊一站,也不輸陣。林徽因太耀眼了。冰心係出名門,林徽因同樣是;冰心是名校女生,海歸學者,林徽因同樣是;冰心嫁得好,穩穩當當,林徽因同樣是。而且林徽因婚後還不乏追求者,徐誌摩對她有情有意,金嶽霖在她家隔壁護花有道,總體看來,林徽因似乎更勝一籌。冰心學生時代就以才貌雙全蜚聲校園內外,最經典的一張照片裏,冰心是尖下巴,鵝蛋臉微微豐起,嬰兒肥恰到好處,一雙丹鳳眼朝前望著,淡淡的,仿佛有些失焦,反倒營造出一種朦朧美,她梳著短中分發式,抿著嘴,淺淺地笑。
端得大家閨秀!可跟林徽因比起來,冰心自是遜色幾成。從存世照片看,林徽因端得身材曼妙,麵龐清秀精致,不笑似弱柳扶風,笑起來燦若桃李。怎樣都別有一番韻致。 才學呢,冰心早就成名,但林徽因卻後來居上,詩歌連著徐誌摩,建築連著梁思成,自由穿梭於文理領域,觸手成春,兼之又會社交,落得一副好口碑,歸國不出數年,名氣比冰心還大。說冰心嫉妒倒有些過重,以冰心女士的胸懷修養,應該不會,但依照她對梁實秋再婚的態度來看,她眼中林徽因與諸多男子的“曖昧”,則不可饒恕。事看在眼裏,話憋在嘴裏,冰心是小火慢熬,就差一個觸發點。
20世紀30年代的北平是繁盛的。那是一段短暫的雍容歲月。古都安穩平和的氛圍,讓一大批學院派作家、學者,像候鳥一樣從四麵八方飛來,停駐於此。人多了,免不了有一些往來交遊。紮堆小社團的出現,既偶然,也必然。這些聚會有些西方文化沙龍的意思。其實在頭一個十年,徐誌摩等人,就曾在西單牌樓石虎胡同7號組織過文藝俱樂部,那時候那裏是北京鬆坡圖書館(專藏外文書籍),徐誌摩曾在那裏工作,那是新月派的前身。到了30年代,北平的文化沙龍是三峰並峙,一個是林徽因位於北總布胡同3號的家的“太太的客廳”,一個是朱光潛位於地安門慈慧殿3號的家每月一次的“讀詩會”,一個是周作人的“苦雨齋”。這其中,當以林徽因的“太太的客廳”最為著名,每到星期六,各路名流群英薈萃,談笑風生,作家沈從文、蕭乾、卞之琳、李健吾,哲學家金嶽霖,政治學家張奚若,法學家、政治學家錢端升,經濟學家陳岱孫,人類學、考古學家李濟,社會學家陶孟和,還有美國漢學家費正清、費慰梅夫婦等等,都是林徽因的座上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