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蕭乾:各自的流浪途 (2)(1 / 3)

1938年1月中旬,林徽因一家在長達六個星期的艱苦跋涉後,終於來到了昆明。他們把家安在翠湖邊。那裏風光秀麗,空氣清新。可是,短暫的歡愉過後,是生活一線最嚴苛的考驗。物價上漲,生活壓力巨大,林徽因夫婦隻好發揮專長,給“卑鄙的富人和奸商”設計房子。很快,梁思成病了,滿口的牙齒都被拔光。為了生活,林徽因不得不找工作,幹兼職。她幫人補習英文,每周要爬四次山坡,走很遠的土路。而且,因為名氣大,他們還要應付昆明“上流社會”的各種應酬……焦灼與苦悶劈頭蓋臉向林徽因襲來。

好在老朋友們來了。金嶽霖、沈從文、楊振聲、蕭乾都先後來到了昆明。他們是同一類人。到了昆明,他們依舊延續著北平時期那樣的聚會,談戰事,談文學,談政治,談社會,精神上的愉悅,讓大家日子都好過些。昆明的小院團圓,仿佛北平時期聚會的縮小版,不同的是物質的匱乏,還有天氣。昆明陽光明媚,偶爾,林徽因甚至覺得,這裏像是意大利。雖然經曆如此多的困難,林徽因卻還是那麼迷人、活潑、表情生動和光彩照人。隻是,她不再有那麼多機會滔滔不絕地講話和說笑,國難當頭,實在沒有多少可以講的,也沒有多少值得笑的。林徽因沉寂了。

蕭乾的昆明歲月,同樣苦悶異常。編教科書的工作,他不太適合。他性格太好動了,幹報人幹了幾年,馬不停蹄地忙這忙那,猛一下停下來,他多少有些不太習慣。朋友們各有各的事情做,蕭乾落單了,他像一隻走慣了江湖的小貨輪擱淺了,無從施展。和朋友們的聚會,暫時衝淡了他的惆悵,但也隻是揚湯止沸。林徽因、蕭乾、沈從文這些人,人人都在掙紮著,他們像不小心駛入海裏的小船,誰也不知下一波風浪會把自己衝到哪兒。蕭乾送好友曹維廉去參加新四軍之後,也想過去延安,但考慮到“一路關卡太多”,最終沒有成行。整天期待大時代,現在,大時代真的來了,他們卻無所作為,百無一用是書生,戰爭年代尤其如此。

在昆明的日子,蕭乾經常失眠。睡不著、心情糟、百無聊賴的他,隻好去翠湖邊轉悠。有一次,他在某家西藥店發現一瓶專治抑鬱症的藥,他趕緊買了回來,吃了幾粒後,才從處方上發現:那藥是專治婦女月經症的!

就在蕭乾的心情最最黑暗的時刻,他的老板來電報了。他可以去香港繼續編《大公報·文藝副刊》了。

他告別了林徽因等老朋友,找到了一位同伴——施蟄存先生,一道經安南,前往港島。

亂世,風雲流散。個人的力量如此微小,聚少離多,是常態。但朋友的聯係並沒有斷,蕭乾在香港編文藝副刊的時候,林徽因和他依舊有通信,林徽因還像從前一樣,遙遙地給他指點和支持。

1939年,蕭乾去倫敦大學東方學院任教。倫敦,近二十年前,林徽因曾在那裏徜徉,現在,蕭乾來了。他一待就是七年。

相遇五

1946年,蕭乾在東倫敦登上“格林諾高”號貨輪,走了足足一百天,才抵達上海。同年7月,林徽因一家,搭乘一架重慶直飛北平的飛機,返回了闊別已久的家園。林徽因和蕭乾都愛北平。蕭乾是蒙古族人,從小在北平長大。林徽因則在北平度過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如今,林徽因回來了,她貪婪地要重遊每一處故地,渴望再次串起記憶裏那斷了線的珍珠。蕭乾也回來了,但是,他的回歸更為複雜和糾結,抗戰這些年,他幾乎都是在海外度過的,他與中國的現實多少有些隔閡,更何況,他還有一位英國女友。她不適應中國的環境,吵著要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