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張小姐道:“我家乃是商戶,雖頗有家底,卻並無資格攀附世家。王二公子亦是商人,倒是與我家門當戶對,而且他還有一位從五品的兄長。而那位章大人,年屆三十,為官五年,現今仍是一位七品小官。父親覺得他或許老實本份,卻無加官進爵之望,兼之至今未娶,恐有暗疾。”

“也即是說,小姐更屬意王二公子?”

張小姐沒有應聲,望著棋盤出神。

章之淮,王端……戚夙容覺得似有印象,努力回憶,終於想起來了!上一世,因為父親與張家打過一場官司,所以她有段時間頗為留意張家的動向。張小姐出嫁時,曾轟動一時,因為愛女心切的張父為女兒準備的嫁妝極其豐厚,迎親的隊伍幾乎從城南排到了城北,羨煞了無數待字閨中的少女。

但不過半年,張小姐的婚姻便成了一場悲劇,她選的那位王二公子,好色成性,婚後仍流連花叢,最終猝死在一名妓子床上。

之後戚夙容便沒有再關注她的消息,隻知道張二公子的娘親愛子如命又頗為迷信,想必張小姐後半生的日子並不好過。

反觀章之淮,則是典型的大器晚成,他成婚晚,升官慢,但腳踏實地,為人低調,一生順遂。在戚夙容死前,他似乎坐到了中書侍郎的位置。

戚夙容猶豫了一會,說道:“小姐,我聽說那位王二公子經常出入風月場所……”

“這個我也知道。”張小姐輕聲道,“家父說,男子在外行事,難免需要應酬,不能以此判定他的人品。”

戚夙容忍了忍,終是不願見張小姐落入火坑,又道:“這位王二公子,我曾見過幾麵。”

“哦?”張小姐眼睛微亮,忙問,“如何?”

戚夙容正了正表情,慎重道:“接下來的話,小姐可以當我胡言亂語,但我還是想說與你聽。若有得罪,還請小姐莫怪。”

“姑娘但說無妨。”張小姐見她如此神色,亦不免緊張起來。

“不瞞小姐,我其實頗通相麵之術。”戚夙容一本正經道,“那位王二公子,看似眉清目秀,但印堂發黑,隱隱透著早夭之象。眼睛最是通人心,此人雙目渾濁,精神萎靡,血氣不足,平日行為恐怕頗為不檢,並非佳婿之選。”

張小姐臉色微變,仔細打量了戚夙容幾眼,見她目光清澄,毫不作偽,心中不免信了幾分。

“小姐,此事關乎你的終生幸福,即便不信我之言,亦可親自派人去查證。”戚夙容誠心勸說道。

“我明白了。”張小姐點點頭,“今日棋局便到此為止吧,我輸了。”

“棋局輸贏不足掛齒,然婚姻大事卻輸不起。小姐,慎之。”

張小姐帶著仆人離開後,戚夙容獨自一人坐在涼亭中,欣賞風景。

她能看到別人的未來,卻無法看到自己的未來。縱有先覺的優勢,亦不得不謹慎萬分。

她,也輸不起。

回到家中,聽到後院傳來呼喝之聲,戚父正在訓練他的幾名弟子。

戚夙容笑了笑,進廚房煮了一鍋涼茶,置冷後,讓人送去給父親和他的弟子,解解暑。

隨後,她將平兒叫過來一起做飯。如今家裏人手不足,母親、奶娘和丫鬟都忙著秀莊的事,戚夙容得空便會親自動手做飯。她曾過了數年艱辛的獨居生活,一切事務皆是親力親為,早已褪去了原本的清傲和稚氣。

記得她第一次下廚時,還把戚母嚇了一大跳,無法相信從來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女兒竟然會做飯?雖然隻是家些常小菜,卻也足以讓人驚愕了。

直到月餘之後,戚母才終於適應戚夙容的變化。與從前的養尊處優不同,如今的她不怕髒不怕累,少了幾分大家閨秀的高雅,卻多幾分青鬆般的蒼勁與堅立。

天地本無心,萬物貴其真。

直幹壯山嶽。秀色無等倫。

飽曆與冰霜,千年方未已。

擁護天闕高且直,迥於春風碧雲裏。《蒼鬆怪石圖題詩》

一個月後,戚夙容聽說張小姐退了王家,而選擇了章之淮,臉上不覺露出了微笑。

張小姐的婚事定在兩個月後,嫁過去之初,她心中還頗有幾分悔意,因為章之淮相貌平平,兩袖清風,性格亦無出彩之處,唯一值得稱道的是寫得一手好字,棋藝也不錯。

但不過半年,王二公子猝死於妓院的消息便傳得沸沸揚揚。張小姐這才慶幸,對戚夙容感激萬分,從此推心置腹,視作摯友,並對其相麵之術佩服不已,引為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