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涼下來,地裏的莊稼也收完了,莊稼人沒了事兒,村裏空前熱鬧起來。勤快的農婦,已經在天氣最熱的時候,把家裏的棉衣被子拆洗過了,這時新棉花下來,都忙著開始紡線織布。三三兩兩的婦女,把紡車搬到一起,一邊聊天,一邊紡線。偶爾還有婦女,拿個線拐子,把紡出來的線穗子,變成一個大的線圈兒,為漿洗做準備。這時的女人最幸福,村裏到處都是女人們歡快的笑聲。
茵茵魯媽她們,卻捂著鼻子,正在拆陳家人的破棉襖。魯媽一邊拆,一邊數落桂枝:“這麼大的人了,一點兒也不操心,你看看你爹他們的棉襖都破成什麼樣子了,又這麼髒,也不說早早收拾了,眼看著都冷了,你讓他們怎麼過冬?”
桂枝低頭忙乎,一句話也不說,小臉漲得通紅。
茵茵挺心酸的,桂枝才十二,每天手上的大鞋底子,就嗤嗤地納個不停,手掌上成天纏塊布,不然,那麻繩早把手上的皮膚磨破了,天熱時,她們每天去薅駝毛,哪裏有時間做這個?
早上起來,魯媽收拾自己東西,忽然想起來,沒看見桂枝夏天拆洗棉衣,就問了桂枝一聲,沒想到桂枝一臉茫然,原來她根本就沒做過這活兒,魯媽才急了,讓桂枝回去,把家裏的舊棉衣都拿過來,結果就是這樣,破爛不堪,髒兮兮的。
幾個女人忙了一上午,魯媽帶著桂枝把拆出來的,拿到溪水裏洗淨,院子裏晾曬得滿滿的。
第二天,趁還沒幹透,她們又一件一件疊好,把皺褶的地方都撫平,用棒槌捶平,再平鋪著晾幹,下午,魯媽、茵茵、鴨蛋、桂枝,開始把破地地方縫補起來,準備明天開始重新縫棉衣。
“這件應該是桂枝的,這麼小,怎麼穿呀。”茵茵用手比劃了一下尺寸,放下衣服,到北院取出自己的一件舊襖片,因為四邊磨爛了,茵茵用剪子修過後,小了不能再穿,現在剛好夠桂枝的。
“桂枝這件,染了,給冬生。”鴨蛋說。
“算了吧,冬生皮的,這布都不行了。”魯媽皺眉看了看,“這布片子,糊褙子做鞋吧。”她從屋裏,拿出自己的包袱,翻了一會兒,找出一件舊襖片,“用我這件改一改。”
陳長庚下午,被派去把棉衣裏的舊棉絮彈了,準備明天用。
“那棉絮不夠用了,家裏還有點棉花,都給他們吧。”茵茵有點無奈地說著,她拿出一卷棉布,“估計長命和長貴的,也小了,大的改成長貴的,用這布給長命做一件新的,再每人做一件罩衫,不然,棉衣的布都不行了,一個冬天堅持不下來,都爛了。”
接下來的一天,吃過早飯,太陽曬得空氣暖乎乎的,茵茵她們把席子鋪在掃得幹幹淨淨的院子裏,每人一個棉襖,低著頭緊張地縫製。魯媽的棉活做得最好,也最快,她一邊作,還一邊教著桂枝。
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張焦氏出現在門口,魯媽和鴨蛋都緊張地站起來行禮:“太太!”茵茵有點不想理她,但還是看在她上了門的份兒上,叫了一聲:“娘!”
“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多男人的衣服?”
“幫她做的。”魯媽指著桂枝,低聲回答。
“哎呀,你們幫外人做衣服,也不說給三少爺和四少爺做。”張焦氏有點不悅,但馬上換了一個臉色,“老大家的,聽說你收了一箱蜂?”
“嗯!”茵茵並不否認。
“那,我最近嗓子疼,你看,這裏窮鄉僻壤的,也沒有蜂蜜可買,你能不能給娘舀一點兒?”
“蜂才回來幾天,還沒生產出來呢。”茵茵皺眉,這什麼人麼。
“那,你蜂蜜出來了,給娘送過來吧。冬天天氣燥得很,得喝點蜜水潤潤嗓子呢。”張焦氏很氣長地說道。
“冬天又不開花兒,哪裏能產出蜜來?蜜蜂還要靠我買糖給它們吃呢。”茵茵說話的口氣不僅僅很冷,還有種你很白癡的嘲笑意味。
“不想給就明說,不要推三阻四的,不就一點爛蜂蜜嘛,能值多少錢。”張焦氏不高興了,她在茵茵跟前,頤指氣使慣了。
“沒有就是沒有,就是有,也不想給。”茵茵生氣了,想要別人的東西,還這麼理所當然,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你——,劉氏,你記著,日子過不下去不要來找我,沿街討飯,不要說是我張家的媳婦兒。”張焦氏變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