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還記得,北落村的那個陳裏正嗎?”看茵茵眨眼,燕玲一笑,“就是那個想要鴨蛋嫁給他兒子的。”
“哦,想起來了,怎麼了?”
“那就是想娶鴨蛋的人啊。他後來倒插門到鎮上。”
“怎會倒插門?陳裏正還是有能力給他娶媳婦的。”
“鎮上這閨女長得好啊,小小的,嬌嬌的。那女孩家,見他讀書識字,又長得俊,就拚命拉攏,他不顧父母反對,尋死上吊的,逼得陳裏正答應了,剛開始來這邊,還挺好的,那家開了個雜貨鋪,日子也過得,後來嶽父母死了,他就沾上了賭博,家底抖落光了,女人實在受不了,跟人跑了,他最後把鋪子都輸了,先是給人當夥計,有一回偷了東家的東西,被打了出來,鎮上的人都知道他不好,也沒人雇他,北落村的哥嫂,也不待見他,不肯收留,他就在那裏賣字了。”
想起那張愁苦的皺巴巴的臉,茵茵一陣反胃。
“南落村知道的人很多,都說你有眼光,聽說,小紅現在都是夫人了?”
“嗯,福生考了進士,皇上就封了她夫人。福生現在也是四品了,在江南做官。鴨蛋日子挺好的。”
“瞧瞧,都是你帶掣的她。”
“燕玲姐,碼頭的陳家客棧,就是你女婿在管著?”
“嗯,明輝那娃當年可是窮的連身周全衣服都穿不上的。跟了蔓兒她爹學編竹器。哎呀,那手巧的,學什麼像什麼,自己琢磨琢磨,還編出好多花樣來,那年的竹器店,都多收了幾兩銀子。”
那他怎麼會改行呢?茵茵奇怪。
“蔓兒十四歲那年冬天,冷得邪乎,我病了,碼頭的客棧剛開起來,一時沒人主事,晚上我在家教了,他白天過去照應,剛開始也磕磕絆絆,畢竟才十七歲啊,後來,慢慢順了,比我管的還好,蔓兒一直跟著我的,當時還在那裏。我好了之後,覺得蔓兒大了,女孩子拋頭露麵不好,讓她回家,她還不肯。多好的人家來求親,她死活不應,我明白孩子的心思,也覺得明輝這孩子好,可惜明輝覺得自己家窮,不敢提親,這事兒還差點耽誤了呢。”趙燕玲笑了一下,“小兩口好的蜜裏調油,這都成親七年了,孩子都有了兩個,也沒給蔓兒大聲說過話,我也就不求他們大富大貴,隻求心裏舒暢。”
“你想得對,這人啊,活著就是經曆,好不好全在自己感覺,什麼財富地位,不及心裏舒暢。”
“嗯,我把蔓兒嫁給明輝,是嫁對了。”
茵茵沒說,陳奎秀有意培養這個張明輝。
轉眼秋收就完了,這時收割很慢,百姓也都是把玉米穗子編成辮子,掛在家裏晾曬著,穀子則貼地皮割下來,曬幹積成垛,等冬天閑了才割下穗子碾打,騰出時間,趕緊犁了地,若有合適的墒情,就趕緊種下麥子。盡管莊稼人都累到了極致,這一灘忙下來,仲秋都完了。
學校的地基已經打好了,磚瓦木料也準備齊全,匠人小工都進了工地,人很多,工程卻很慢。這時候的人,還是很少能蓋起青磚到頂的房子,大多地基用磚,上麵用土坯,匠人沒有機會練習,砌磚的速度極慢,一本正經拉了垂線,每砌一磚都要左看右比的,唯恐不齊整。校舍建不起來,茵茵到不著急,反正先把前麵的客棧騰出來就是。但沒有孩子來讀書,讓她非常意外。
農村人,即使說免費讀書,好些還是不肯送孩子過來,女孩子肯定不讓,男孩子,到了七八歲,都要幫了大人放豬拾糞撿柴禾照看弟妹,能頂上一個人用的。
隻來了三十個孩子,茵茵小小有點沮喪。陳奎秀安慰她:“慢慢就會好,孩子讀書識字,說話做事就和人不一樣,這些孩子回家,那些就會眼紅,說不定帶一帶,人就多了。”
客棧騰出一個院兒,讓來的孩子先住了進去,茵茵讓人做了長衫,給孩子們換上,一個個洗的幹幹淨淨,穿著青色長衫,搖頭晃腦跟著鎮上一個老秀才念:“人之初,性本善”,同時學習和人應對的禮儀,三個月下來,原來在村頭瘋淘的泥猴兒,一個個都規矩起來。
校舍在上凍之前,就全部建好了,茵茵嫌天氣太冷,屋子濕氣重,就讓孩子在客棧過得冬。
以前說好的,每過六七天,孩子要到地裏幹農活,冬天無非是割穀穗,到棉花地裏撿拾遺落的棉花瓣,這些活計不費什麼力氣,很適合小孩子。到了那一天,他們都換了從家裏穿來的短衣,跟著陳三大的人去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