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練了一個時辰以上,已是滿身大汗,他才漸感疲憊,不不得不上床休息。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他明白,住在別人家裏,天一亮就必須起床。
剛披衣下床,袁小鶴便把早餐送來。
如此熱情招待,當真讓他過意不去。
袁小鶴眼看他吃完早餐後道:“小兄弟,不是要見家師麼?這就隨我來吧!”
飛兒整了整衣冠,立即隨袁小鶴來到正屋。
隻見一個年在四旬開外,留著五綹長髯、眉清目朗,溫爾雅,身穿藏青色長袍的年人,正坐在一張木椅上,手裏還拿著一本書在觀看。
飛兒隻覺這人雖是眉清目朗,但卻麵色蒼白,神采更隱泛著一股悒鬱之氣,像是不甚開心的模樣。
於是他緊行幾步恭恭敬敬的上前深思一禮道:“晚輩飛兒拜見廬前輩!”
這句話出自一個十歲孩門,似乎格外引人注意。
聖手書生廬雲將書拋向茶幾,雙目神光炯炯,凝注在飛兒臉上,好一陣,才緩緩問道:“聽小鶴說,你是在獨秀峰上等一個來接,這人是誰呢?”
飛兒歉然道:“晚輩隻是聽家父母說有人來接,並不清楚這人是誰?”
廬雲不動聲色,再問道:“令尊令堂哪裏去了?”
飛兒道:“家父家母要去辦一件大事,他們把晚輩留在獨秀峰上一棵大鬆樹下就走了。”
廬雲對飛兒的回答?似是頗為留意,雙目異采忽現道:“令尊令堂去辦的是什麼大事?”
飛兒搖了搖頭。
廬雲緊跟著再問:“你是真的不知道?”
飛兒點了點頭。
廬雲大大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令尊令堂做事怎可如此輕率,競把像你這樣大的—個孩獨自留在獨秀峰上,實在不該!”
他頓了—頓,再道:“令尊令堂的名諱怎樣稱呼?”
豈知這—問,飛兒竟然久久答不上來。
這情景不但使得廬雲大感詫異,連站在一旁的袁小鶴也有些透著奇怪。
袁小鶴忍不住插口道:“小兄弟,家師問你的話,為什麼不回答?”
飛兒望了廬雲一眼,終於囁囁著道:“前輩請相信晚輩的話,晚輩直到現在並不清楚家父母姓什麼,叫什麼。”
廬雲頓感一怔,多時,才又問道:“那麼你姓什麼?”
飛兒窘得低下了頭:“晚輩既不清楚家父姓什麼,當然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這回答簡直令廬雲有些啼笑皆非,他長長籲了一口氣道:“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的事,那麼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飛兒道:“晚輩隻想今天再到獨秀峰等人來接。”
“如果對方再下來接呢?”
“晚輩決定一連等上三天。”
“如果三天之內,仍然無人來接呢?”
飛兒被問得答不卜話。
事實上一個十歲的孩,心意能如此堅定,已經很難得了。
廬雲的視線緊盯著飛兒,隻覺得這孩骨奇神清,稱得上是一塊渾金璞玉,若能好好加以調教,必可成為武全才。
於是,他從木椅上站起身來,拍拍飛兒肩膀道:“孩,用不著發愁,我就讓你在獨秀峰上等三天,若三天內無人來接,你就留在我這裏,願不願意,隻管實說!”
飛兒那有不願意的道理,連忙雙膝跪地道:“多謝前輩厚恩!”
廬雲望向袁小鶴道:“帶他到獨秀峰去!”
飛兒起身道:“不必麻煩袁大哥了,晚輩自己能找到那地方。”
他說著,拜別廬雲,隨即上山而去。
到了峰巔下方那棵虯鬆處,四顧茫茫,峰巒相接,根本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這也難怪,在這種地方,既不可能有農田,也不可能有果園,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怎會有人上來呢。
不過他還是耐心等待著。
時間在等人時顯得特別長,看看到了午,腹內又開始饑餓。
好在這時袁小鶴已把午餐送來。
飯後,等到天色將晚,依然無人來接。
他隻好再回到茅舍過夜。
第二天和第三天,他不願再麻煩袁小鶴到山上送飯,便自行帶了幹糧上山。
到第三天下午仍無人來接,他已開始失去希望。
不過他卻在一塊平滑的大青石上留下一句話,刻了這樣的幾個字:“飛兒在山腰茅屋裏”。
有了這幾個字,總算稍稍放心。
回到山腰茅屋,天色已晚。
進入籬門,隻見廬雲正在籬內院裏背手而立,袁小鶴隨侍在側。
現在,廬雲和袁小鶴就是他的親人了,今後他必須和他們生活在一起。至於這段相處的時間有多久,誰也無法預料。
不等他上前見禮,廬雲便轉過身來道:“飛兒,隨我到裏麵來!”
飛兒不知要發生什麼事,隻有怔怔地跟著進入正屋。
廬雲坐下道:“看樣不可能有人來接你了,你是否決定就留在這裏?”
飛兒肅容道;“茫茫天涯,舉目無親,晚輩當然願意留在這裏。”
廬雲沉吟了一陣道:“你至今連姓什麼都不知道,是否想到該有一個正式的姓名呢?”
飛兒對廬雲,一見就感仰慕,他頓了一頓道:“如果前輩肯收飛兒為義,我就暫時姓廬吧!”
廬雲捋了捋五綹長須,搖搖頭道:“那倒不必,如果你願意,就由我暫時為你決定一個姓,等將來和令尊相見後,再認姓歸宗。”
“不知前輩為晚輩取的什麼姓?”
“你叫飛兒,名字不妨就叫小飛,用不著改了,至於姓什麼,在國以飛為名的人很多,我想就在這些名人當取一個姓。”
“前輩請說!”
“在前人以飛為名字,最有名的便是張飛和嶽飛,他們不但是名將,而且是蓋世忠良……”
忽聽袁小鶴插嘴道:“這樣說小兄弟就叫張小飛吧!”
廬雲瞪了袁小鶴一眼道:“你懂什麼?插的什麼嘴?”
袁小鶴立刻俯首躬身,不敢吭聲。
廬雲接著說道:“看你的模樣,眉清目秀,英氣爽爽,在想象,倒有些近似嶽飛之後,就叫嶽小飛如何?”
飛兒早就聽說過嶽飛的故事,對這位精忠報國的一代忠良最崇拜,聽廬雲為自己取名嶽小飛,當然最高興不過,連忙又拜倒在地道:“晚輩多謝前輩賜姓命名!”
廬雲抬手扶起嶽小飛道:“想來令尊令堂,必是武林人,從明天起,你就在這裏,一邊讀書,一邊習武,不出三年,我定會讓你出人頭地!”
站在一旁的袁小鶴,忍不住又叫道:“小飛,還不快快叩謝師父!”
豈知廬雲頓現麵色凝重,急急伸手一攔道;“我已立誓今生不再收徒,我雖然答應教你事武功,但卻決不做你的師父!”
嶽小飛見廬雲語氣堅定而又鄭重,隻好叫了一聲“廬伯伯”,不敢硬行認師。
他之所以改口對廬雲以伯伯相稱,當然是覺得這樣比較親切。
原來廬雲方才說不出三年,便能把嶽小飛調教得出人頭地,是有根據的,他打和嶽小飛一見麵起,便覺出這孩骨奇神清,是塊練武的難得之才,尤其智慧高人一等,超過他的年齡甚多。
因之,當前三天嶽小飛每次施展輕功攀登獨秀峰時,他都在背後細心觀察,已知他不但早有武功根基,而且目前就足可以躋身一流高手之林,若再加以調教,當然就事半功倍了。
嶽小飛開始隨聖手書生修習武,他的發憤用功程度,連廬雲也為之驚佩不已。
廬雲所以能被武林人稱為聖手書生,當然除了武功高絕之外,在事方麵,也是博學多才,琴、棋、書、畫,可謂無一不精。像這樣武兼資的高人,在武林稱得上是百年難見。
但有誰知道,近十年來,他卻一直在含垢忍辱、悒鬱難伸的狀態過著痛苦不堪的隱居生活。
大約三個月後,一天晚餐剛過,嶽小飛正在室內獨坐沉思,袁小鶴忽然闖了進來。
袁小鶴這三個月來,已和嶽小飛親若兄弟,他闖進出嶽小飛室內本來是常事,但今晚卻顯得神色大大不同。
“袁大哥有事麼?”
袁小鶴不答反問:“小飛,你想不想念你的父母?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
這突如其來的問話,似乎把嶽小飛愣住了。
為人哪有不思念父母親的,這幾個月來,雖然廬雲和袁小鶴待他親若父兄,讓他過得很快樂,但每一思及父母,他仍難免暗地落淚,尤其夜深人靜獨處室內,更是經常以淚洗麵。
如今袁小鶴這沒頭沒腦的話,他真的不知是驚是喜。
“袁大哥,莫非廬伯伯已經有了我爹娘的消息?”
袁小鶴搖頭道:“師父根本不知道令尊令堂是準,怎會有什麼消息?”
嶽小飛越發摸不著頭腦:“那麼你剛才的話?……”
袁小鶴道:“我是說師父要帶你去見一個人,這人必定知道令尊令堂是誰,知道了令尊令堂是誰,你的身世,不是自然就明白了嗎?”
嶽小飛急急問道;“這人是誰?”
“洞仙!”
嶽小飛又是一愣:“什麼叫洞仙?”
“洞仙就是住在山洞的神仙。”
嶽小飛越發被弄糊塗了:“人世間真的有神仙?”
“他是不是真神仙,我也不知道,不過人家都這樣叫他。”
“他有名有姓沒有?”
“這人論年紀是七老八十了,更有人說他可能已是上百高齡,但至今卻都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
“他又怎能認識家父家母呢?”
“如果見了令尊令堂,他也許認識。”
袁小鶴的話,簡直令人莫測高深。
嶽小飛正要問,袁小鶴再道:“你問我,我也說不清楚,我不打攪了,好好睡一覺,也許明天師父就會帶你去見洞仙,到了時間,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這一夜?嶽小正反而沒得好睡。
不難想象,他是被袁小鶴的話,弄得心裏七上八下。
但不管如何,在他來說,總是有了一份希望。
次日早餐後,廬雲果然對他道:“小飛,今天不必讀書練功了,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