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秀蘭吃吃笑道:“公是聰明絕頂的人,怎麼連這個都不明白,我在等著你過來!”
嶽小飛一口氣吹熄了燈道:“姑娘請先蓋上被,別著了涼!”
燈既然熄了,秀蘭隻得蓋上被,她嗲聲嗲氣的叫道:“公為什麼還不過來?”
嶽小飛道;“姑娘先睡吧,我隨後就上床!”
秀蘭果然聽話,不再著聲。
嶽小飛直坐了頓飯工夫,才站起身來。
但他並未上床,竟輕輕的打開了房門。
豈知秀蘭並未睡著,一骨碌坐起身來道:“公要到哪裏去?”
嶽小飛道:“你隻管睡你的,我到外麵一下,馬上回來。”
“你可一定要馬上回來!”
“我會的。”
嶽小飛先在天井裏散了一回步,欲待走出跨院,又擔心被外麵巡夜的人碰上。
靈機一動,他想到跨院裏有這麼多空房間,何不隨便找一間進去暫時熬過下半夜。
推門進入一間廂房,裏麵雖有床榻,卻無被褥,隻有兩個更次便可天亮,他決定就在此處將就將就,於是複又把門輕輕關上,然後上床和衣而臥。
他料想得到,秀蘭是無法找到自己的。
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已大亮。
他決定再回到原來房間,現在是白天,秀蘭不可能再來糾纏他。
回到原來房間,才知道秀蘭早已走了,而且把被褥摺疊得整整齊齊。
很快便有人送來涮洗用水和用具。
接著,又有人送來早餐。
誓後,他來到臥房外麵的小客廳,因為他知道接著而來的,必是城主嚴寒召見。
果然,不大—會兒,總管周海山來了。
周海山今天比昨晚表現得更親切,而且似乎禮貌也更周到。
嶽小飛道:“是否城主召見?”
周海山道:“城主上午有要緊的事情必須馬上處理,可能要到下午才能和公見麵。”
“那麼上乍就請周總管帶在下到靈堂去見見那位何慧仙如何?”
“可以。”
“不過我想求周總管另外幫個忙。”
“公隻管吩咐,隻要周某能做到的必定盡力。”
“我暫時不想和那位馬香主見麵,周總管是否能設法暫時把他引開?”
周海山愣了下道:“莫非公和馬香主從前認識?”
嶽小飛點點頭道:“從前見過,但卻並無交往。”
“原來公和他認識,他這人在沒進天穀前的風評如何?”
“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壞到底了。所以我才不想和他見麵。”
“公這樣評論他並不過分,周某也早就看出他不是東西。”
“那為什麼還要比他做靈堂的香主呢?”
“這小也頗有來頭,他是教主派下來的,連城主也不方便動他,以周某來說,可以不理他,卻又不能過分得罪他。”
他接著又道:“公請等一等,我回去取樣東西來。”
當周海山再回來時,手裏多了一樣東西,是用黃絹包著。
他遞給嶽小飛道;“這裏麵是副人皮麵具,公不妨戴上。”
嶽小飛訝然道;“戴上這個做什麼?”
周海山道:“想把馬昭雄暫時引開,也許會引起他的疑心,戴上這個,他就認不出來了。”
嶽小飛大喜,他雖聽說過人皮麵具,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
當下,由周海山協助戴好,取過鏡一照,自己果真變成一個壯年人的模樣了,不過如此一來,難免有人會嫌他個頭矮了些。
周海山道:“現在就走吧!”
到達靈堂外洞口,守門人見是本城大總管,敬禮還來不及,那裏還敢查問。
周海山問道:“馬香主可在裏麵嗎?”
守門人道:“馬香主有事剛出去。”
早知如此,嶽小飛用不著戴人皮麵具了。
當兩人走入通道。嶽小飛道:“我希望能單獨和她見見,最好一旁無人打擾。”
周海山道:“那很簡單,由我來安排。”
到達靈堂,一見那排列著的數十口棺材,立時給人一種陰森恐怖而又淒涼之感。
嶽小飛想到母親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山洞內度過了三年多的淒苦生活,鼻尖一酸,禁不住就要流下淚來。
他強自鎮定,遊目向靈堂四角望去,並不見母親的影。
周海山帶著嶽小飛,直接進入馬昭雄的洞室,坐下後道:“這裏是香主室,正好馬香主不在,公就在這裏和她見麵如何?”
嶽小飛道:“萬一馬香主回來以後怎麼辦?”
周誨山道:“我在外麵替你把風,他若回來,我自打辦法纏住他,同時我也不準其他的人進來。”
“那太好了,多謝周總管考慮的周到。”
這時早有—名黑衣漢跑了進來,望著周海山躬身一禮道:
“小的迎接周總管,我們香主剛出去不久,周總管是否有什幺交代?”
接著並沏了兩杯茶端上,
周海山道:“本總管沒什麼大事,你去把那叫何慧仙的守靈奴叫到這裏來!”
那漢弄不清是什麼事,卻又不敢問,立即應聲而去。
周誨山隨後也起身道:“我到外麵為公把風去。”
洞室內隻剩下嶽小飛一人,不難想見,他此刻內心早已激動不已。
他留意向室內各處望去,除了陰濕較重整天到晚必須點燈外,布置得倒也十分華麗。
自然,這是香主的居室,至於那些守靈奴們的住處,就不敢想象了。
在這刹那,他似乎聽得見自己的心在跳動。
他極力保持著鎮定,而雙眼直直地緊盯著洞門。
不久之後,洞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接著推門而入的,正是母親何慧仙。
嶽小飛慌忙站起身來。
他因戴著人皮麵具,若馬上相認,反為不妙,暫時隻能以禮相迎。
何慧仙麵容憔悴,連身上穿的那套黑衣,也破爛不堪,嶽小飛若非上次已見過,簡直會不敢相認。
他立即向前走出兩步,深深施了一禮,強忍著直欲破眶而出的淚水道:“夫人請坐!”
何慧仙不由大感訝異,她本來聽說是本城的周大總管召見,怎麼卻又換了一個人?
即便是周大總管召見,在她來說,也是意想不到的事。
如今,換了另外一個人不說,而這人又對自己口稱“夫人”,怎不令她越感吃驚。
她並非沒聽過別人稱自己為夫人,不過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
自從被打進育化城,別人能把她看成一個普通下人,她也就心滿意足,那裏還敢奢求。
一時之間,她不覺怔在那裏,因為她實在不敢坐下。
“夫人快請坐!快請坐!”
嶽小飛邊叫邊又沏了一杯茶,雙手端上。
何慧仙終於怔怔地坐下,把茶放在一邊,驚異不定的茫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
隻聽“撲咚”一聲,嶽小飛早把雙膝跪倒,悲切切叫道;“娘!我是飛兒!”
何慧仙雙眸一直,“啊”了聲道;“你是飛兒?怎麼可能,飛兒怎會有你這樣大的年紀?而且模樣兒也完全不像!”
嶽小飛雙手揭去人皮麵具,再叫道:“娘!現在您該認識孩兒了吧?”
在這瞬間。何慧仙簡直懷疑自己是在夢。
她顧不得再說什麼,緊緊把嶽小飛摟進懷裏,母相擁而泣,久久說不出話來。
但時間緊迫,嶽小飛不敢多耽誤,站起身後,把母親扶回座位。
接著,便將這二年多來的經過以及如何來到天穀,大略和母親敘述了一遍。
他擔心會有人闖進來,隻有把人皮麵具再行戴好。
何慧仙隻聽得悲喜交集,擦去淚痕道:“飛兒,城主把你由五關總鎮叫到育化城來,到底是什麼用心呢?”
嶽小飛道:“孩兒至今也弄不清楚為什麼,不過孩兒看得出,他對我很好,所以孩兒相信一定可以把娘從苦難解救出來。”
何慧仙不覺又淌下淚水道:“其實生活在這裏三年多,這點苦娘還受得了,可恨的是馬昭雄一直對娘心懷不軌,有好幾次娘幾乎**於他,說起來多虧周總管規誡過他,否則,娘真不敢往下想。”
嶽小飛咬牙切齒道:“孩兒一定設法好好收拾他,其實他叛師滅祖,偕師娘淫奔,早已就大逆不道,罪不可恕了,若讓這種人逍遙法外,天理何在?”
何慧仙道:“不過你千萬別太魯莽,聽說馬昭雄很可能得到教主的信任,非到必要,不可輕舉妄動!”
“孩兒曉得,聽說娘被打進育化城,是因為得罪了鳳嫣紅,娘究竟是怎樣得罪她?”
“說來話長,時間緊迫,娘來不及對你細說,總之,我和她的結怨,並非無因。”
她說到這裏,擔心馬昭雄闖進來,站起身來道:“娘該走了,見到你父親後,要他不必掛心!”
嶽小飛也隨即起立道:“娘請暫時忍一時之苦,孩兒一定有辦法救您!”
母依依而別後,嶽小飛仍留在洞室。
此刻,他的情緒已得到發泄,心裏輕鬆了很多。
又過了不久,周海山推門而入,喝了杯茶道:“公和何慧仙談的時間還真不短,你和她並不認識,哪有這麼多話呢?”
嶽小飛長長籲一口氣道:“在下同情她不幸的遭遇,更為她受鳳統領誣陷而不平,周總管是否能設法救她一救呢?”
周海山蹙起兩道濃眉道:“我曾對她幫過忙。”
嶽小飛道:“這事她方才提起過,她對周總管非常感激。”
周海山道:“最大的一個難題,她是被宵關鳳統領在教主麵前告過狀的,可以說她是被教主懲罰的,公不妨想想,我是否幫得上忙?”
他知道嶽小飛無法回答,接著又道:“偏偏靈堂香主馬昭雄也是教主派下來的,我照樣也動他不得,如果能換一位香主,至少我可以把何慧仙換一處比較舒適的地方。”
“難道周總管一點別的辦法也想不出來?”
“別的辦法當然有。”
“什麼辦法?快告訴在下?”
“那就是正式稟報城主,城主是教主的師兄,教主不能不賣他老人家的帳。”
“這樣周總管就該稟報城主才是。”
周海山搖頭,苦笑道:“我的確曾考慮過向城主稟報,但經過仔細琢磨,總覺得不妥。”
嶽小飛有些不解道:“在下想不出有什麼不妥。”